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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留痕中篇第十八节
  文 / 程恩汉
岁月留痕中篇第十八节
 
多事之秋
 
儿提时的一个老朋友,几十年来一直相处得很好,可谓俗称发小。他父亲系解放初上海交大毕业的高材生,因在迁校至西安时的言论在一九五七年被打成右派,后来被押送到陕西铜川煤矿劳动,一蹲就是二十年,在邓小平上台为右派平反后他才获得重生,几年后几经辗转才又回到泰州工作,任某厂技术副厂长。
 他家就住在我家对门,两家的关系也很好,他家在泰州也没有什么亲戚,由于我和他儿子是好朋友,他也喜欢常和我父亲谈论一些历史和天下大事,所以与我家走动最多。
他对我的工作情况和生活情况了解后对我很关心,终于有一天答应向我伸出援手,答应帮助调到他们厂从事新品研发工作,主研新品为高压静电发生器。我对新品研制工作具有着特殊的兴趣,也曾攻克过工业自动控制方面的开关电路,画过几十张密密麻麻的电路图,这也是我非常向往的工作。
在这长期压抑、痛苦、憋屈的困境中终于等来了好消息,顿时让我又看到了生活的光明。如果说这段时期的生活对我还有一丝快乐的话,那么这个好消息就是我最大的快乐。当想到囚困的小鸟终于又要摆脱困境,重新脱笼起飞的时候,我一扫心头的阴霾,心中的那份喜悦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
我立即向厂部递送了请调报告,那个年代人员调进调出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即使再有用的人才调进,当权者也要作难;即使是再无用的人要调出,当权者也不会轻易放人,都是那些见不得阳光的潜规则在作祟。与现在的腐败相比,当时也就是今日腐败的基础和萌芽,在这些见不得人的动机下,旧的人事制度不知扼杀了多少人才。
我的请调报告可是出乎意料一反常规的没有遇到丝毫的刁难,没几天厂部很快就批准了。我深知这不是对我有多么的友好,特殊照顾的结果,不然也不会把我打到车间。而是他们一手制造的这起冤案已有将近一年的时间,在全厂还是有一点影响的,现在正处于骑虎难下的状态,自然你自己要求调出,那就顺水推舟,这个难题也就自然解决了。
当时的调出由于要从化工系统调进电子系统,按当时的人事制度规定,跨系统的调动还必须要通过双方主管局的批准,请调报告是由单位人事部门送交上去的。不料听说化工局不知何故却不同意放行,后来我才知道,在局办公会通过我的调动报告时,由于局技术科何科长在会上提出,这个人我熟悉,很有能力,如果这个厂把他放走了,以后就很难再找到这样的人了,这是何科长的原话。局长听取了何科的意见,向我们厂长提出,这个人你们回去要正确使用,否则我们在系统内部调度。
厂长还是不敢公然与局领导对抗的,就这样在一九八二年春节过去不久的一天,还是那个通知我下车间的政工组长把我叫到政工组正式通知我调回科室,所以才有了二进科室的结果。第二天我便告别了锅炉间,来到专门给我单独设立的办公室开始了新的工作,从而完成了我工作生涯的两上一下的曲折过程。
当时正值邓小平重新上台后对全国的工矿企业实行全面整顿的时候。泰州市和全国同步,相应成立了市企业整顿办公室,全市各工业局直至各企业都成立了相应的机构,我也就在这个背景下来到的厂企整办,负责全厂的企业整顿工作。
面对新的工作任务,要调研、要学习、要收集资料、要全面筹划,工作是千头万绪,异常繁重。但这是我难得的发挥才能的机会,对肩负的重任不敢有丝毫懈怠,所以工作处于极其紧张的状态。
就在这紧张的工作中,晚上和夜里还要坚持到医院去照顾病重的母亲,当时家中的分工哥嫂是一班,大姐和姐夫是一班,我一人负责一班,就这样三班轮流,我不得已被迫停止了夜校的高语和高数的学习,烦心的个人的感情问题现在更是无暇顾及了,但在内心深处却总是难以舍去的。
八三年春节过后不久医院通知母亲病危,并不肯再做无效的治疗,要求将病人带回家,我们全家都明确意味着最坏的结果就要到来。
尽管如此,我仍然不相信一生苦难重重,相依为命的母亲就会忍心抛下我独自而去,我极尽一切努力一步不离地细心照顾着母亲,总希望有奇迹出现,可是苍天无眼,还是无情地夺去了她还年轻的生命,也夺去了我生活中唯一的依赖。
这天上午我还是和往常一样依偎在母亲身旁,母亲就在行将离世的片刻,却用无力的双手试图将我推开,随即紧紧地闭上了双眼,停止了她最后的呼吸。我哭趴在母亲的身上悲痛欲绝,我姑妈来把我拉开说她已经走了,我哭着坚持说她没有走,她-没-有-走……。凄绝的呼叫声在房间里尖利地回荡,我趴在门槛上任由他们将母亲从我的身上搬到堂屋去。
送走母亲的那几天,我三天三夜没有合眼,紧守在母亲身边,只感到一片天昏地暗、浑浑噩噩,恨不能随母而去。
我在极度的悲痛中为母亲操办了丧事,在我家大院里举办了追掉会,从大门到天井里站满了周围邻里和母亲工作单位的人们,我泣不成声地念完我写了一夜的悼词后,只听到人群里哭声一片。
送走母亲后的那些日子我不知是怎么过来的,生活中我失去了唯一的依凭,只觉得是踉踉跄跄地不知所向何方,我不知这样的苟活还有什么意义?我常常一人独坐在角落里发呆,我在想,只要母亲还在,我就是忍受再大的屈辱,摆一辈子的小摊我也愿意;只要母亲还在我就是在那弥天浓烟熏煞人的车间里工作一辈子我也愿意;只要母亲还在我就是在锅炉间工作一辈子我也愿意;只要母亲还在我就是一辈子不找对象我也愿意。
但是不管怎么苦想,母亲终究是不能回来了,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人能像母亲那样关心我了,我感到我已经几乎成为了一个伶仃孤儿在任风飘零,我好像成为一具枯槁在茫然地四处漂泊,我不知以后将如何去生活。
在一次酒高后,当然心里都很明白,当想到工作的艰难、爱情的失败、母亲的去世,只感到前路渺茫、一片昏黑,一股悲痛和绝望的情绪涌上心头,便借着酒劲不顾一切地将头撞向了桌角,真想就此了却一生。当时被邻居好友后来当律师的鲁强及时发觉拉住了,只听鲁强说:“看住他,他没有醉,他是故意的”。写到这里曾经那悲绝的情景又重新浮现在眼前,抑制不住一股酸楚涌上心头,我止不住再次泪水横流。
我点燃起一支烟,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还是不行,我只有起身拉开门走出室外。今天是星期天,工厂里空无一人,一片宁静,看天空大块大块的白云快速地飘向天边,在秋阳下我绕着草坪跑步走了几圈后方才回来坐下又继续写下去。
经历了母亲去世的昏昏沉沉的一段时间后,因为我还要生存,我还要活下去,所以我又要上班了。
当我戴着黑袖套缓慢无力地走进工厂大门的时候,我就像从地狱里走来,又重新回到了人间一样,看到工厂熟悉的景象,我却有着恍如隔世的感觉。可是当面对一大堆新的工作在等待着我的时候,我又立即投入其中,试图在紧张的工作中忘记一切。
我参加了市局组织的培训学习,参加了对大中型企业的参观学习和预查工作,我戴着黑袖套参加了化工局组织的对炼油厂和电解化工厂的企业整顿验收工作。回厂后制定了我厂的全面整顿工作计划,我在负责全面整顿工作的同时还分管五项整顿工作的其中的一个大项————经济责任制。
我起草编写了厚厚一本的泰州市建筑材料厂经济责任制,将全厂的所有工作岗位划分为68个岗,按工作的重要程度、技术含量和苦累程度确定不同的考核系数。确定了责任系统、指标系统、考核系统、奖惩系统,将全厂每个人的每项工作都纳入考核范围,处于严密的受控状态。
我起草编写了一本泰州市建筑材料厂管理制度汇编。厚厚的一本的每一条款都是我们从班组、车间和各科室部门的实际工作中所总结整理出来的,没有一个字是抄袭而来,事实上在当时的历史背景下这项工作处于刚刚起步阶段,就是想抄也无处可抄。不是在几年以后形成了甲厂抄乙厂,乙厂抄丙厂的社会风气。
国家统一编制的企业整顿验收细则非常详细,囊括工厂企业的各项工作,几乎无一遗漏。所以说只要把这验收细则的每一条款都弄懂、弄熟,吃透精神要求,融会贯通后,那么工厂千头万绪的工作就会条理清晰地呈现在你的眼前。这和以后的ISO认证标准如出一辙,只有更加详细和全面。如果你再有一点管理水平,毫不夸张地说你就是企业管理的专家了,如果你再有一点领导水平,你就有可能成为一个优秀的企业家。
我们开展的企整工作不仅是为了迎接检查验收的需要,同时也是实实在在地对全厂的各项工作进行实质性的整顿,努力把各项工作纳入规范化、制度化的轨道。
由我起草制定的一系列新的规章制度在颁布实施之前总是先要在中层干部会上讨论通过的。一日在要到下班的时候厂长叫我通知所有中层干部下班后通过制度。在会上关于其中一项制度发生了激烈的争论,这条规定就是以后任何一个车间部门的职工人员发生违纪行为除对当事人按规定予以处理外,所在车间部门的负责人应承担相应的领导责任,一并予以适度处罚。
由于在场的都是中层以上干部,这一条涉及到他们的自身利益,所以大多数人都有看法,但又不愿公然反对,会议较长时间处于微妙的沉默僵持状态,最后还是由政工组长首先打破沉默。     他一般在工厂都是充当兵头将尾的角色,在中层干部中他就是一个无形的头,他明确提出这条不合理,不该搞诛连。随后不少人立即附和,并有人提出‘如果这一天车间主任请假在家,车间有人发生违纪,这与车间主任有什么关系?’随即便是一片鼓噪。
其实这条规定厂长先已看过,并表示支持的,这时主持会议的厂长看到这个场面后一面示意肃静,一面提高嗓门不无庄重地说:“现在这个问题由程恩汉来负责解答”。
我随即应声徐徐而起,以其不疾不徐、不紧不慢、不卑不亢的语调说到“这条规定表面看来好像有一点不近情理,其实这是对我们各位管理者提出的更高的要求。就拿刚才有人举的例子来说,这一天如果这位主任休息在家,而你车间的职工发生了违纪行为,表面看来好像是与你无关,但我要说,如果你平常工作一贯扎实,严格要求,车间树立了良好的遵章守纪的好风气,培养成了一支优良的职工队伍,不用说你休息一天,你就是休息十天车间里也不会出问题,我的话完了”。
我话说完刚刚坐下,厂长立即拍案而起说到:“道理已经很清楚就这么贯彻执行,散会”。一群人悻悻然在无声中悄然散去。
我虽然感受着一份意志得到体现,主张得到贯彻,工作得到高效的推进的快意,却全然没有考虑到大家的感受。当不满的情绪被权威强压下去后,并不是一件好事。本可以让大家再继续讨论下去,尽量做到以理服人,收到的效果会更好,更何况我们处在制高点上并不是没有理,无需要如此强横,可是这一切却不是我能左右的。
谁能逆料在与会的人当中竟有两个车间主任在日后却因一些众所周知的见不得人的原因竟荒谬地当上了副厂长,而在企业整顿结束后申报我的副厂长的问题上两人因妒能而投了反对票而被否定,时年我二十九岁。
在迎接工厂企业整顿验收的日子里,我几乎是在日以继夜地工作。在撰写工厂企业整顿工作汇报材料时更是通宵达旦,数九寒冬的夜里我披着黄大衣在连夜写稿,20几张纸的汇报材料打字员一边打印,我在一边修改,写好了天也亮了,很快检查验收组也要来了。
验收过程非常顺利,市整办的杨组长跟人说,这份总结报告写得太好了,只要看了这份报告就行了,其它什么都可以不要看了。按要求预先准备好的汇报材料都没有够发,人人都要要,只好临时又紧急打印。验收结束后传来好消息,我厂的企整工作成为全市小型企业整顿工作的样板,为企业赢得了一定的荣誉。
复杂细致,系统分类、条理清晰的验收细则的要求,仿佛和我以前在心目中想要改变工厂的想法是那么高度的吻合一致,从而在开展整顿工作的过程中我一边是在贯彻执行上级的指示精神,努力使工作达到验收标准的要求,一边仿佛是在体现我自己多年来的意志,是在按照我心目中想象的蓝图来改变企业。看到企业的各项工作在逐步走向正规,让人更加心情舒畅,其一份成就感油然而生。
企整工作结束后,原来的企整办改为企管办成为常设机构,我仍然负责这方面的工作。这样的机构有点类似于后来体改委的意思。
在医院陪伴母亲的日子里,同病房有一位病友姓顾,是我们化工局的总统计师,也是局通讯报道组的负责人,我当时也是工厂的通讯报道员,所以熟悉。她看到我日夜照料母亲的样子很感动,觉得这个年青人很不错,知我30岁还单身,就要跟我介绍对象。
眼看我心中的那个她已到31岁了,仍然没有动静,我们厂供销股的汤桂英有一天到我办公室问我:“你们都不小了,现在怎么说啊?要不要我给你再去问问?”我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只有无奈应从。次日回话说:“还是不行”。
我心中的那个她在厂财务科工作,又被局里借用一段时间,所以那个她与顾较熟。顾住院期间她去看望,就作为一个普通的同事的母亲在同病房,她都没有顺便去看望一下我母亲,这件事在我内心的伤痛是致命的,其他什么都可以原谅,而对我母亲的视若不见这是决不可原谅的,让我在心里下定决心,从此对她不再存有任何幻想了。现在汤又回复不行,那就彻底结束了。
将近十年的梦幻就这样彻底破灭了,多少个不眠的日日夜夜就这样付之东流了。曾经无数次的在心里想要结束,总是不愿不忍不舍,一直坚信我们有很多的共同点,若能结合一定是一个被周围所称道的美满姻缘,一定是一对于双方来说都是最佳的组合。可是却不知终不从愿,从而无端地耗费了一生中最宝贵的十年青春时光,饱尝自己一味执着的失落绝望的苦果。写下了一个人在青春年华没有谈过对象,没有女友,没有恋爱的可悲记录。
有人说,一段路,走了很久很久,依然看不到希望,那就必须改变方向;一件事,想了很久很久,依然纠结于心,那就选择放下;一些人,交了很久很久,依然感觉不到真诚,那就选择离开;
我在再次确认毫无可能的情况下,决定不再做傻傻的无望的守候,同意接受顾的介绍,随后便与现在的她相认相识了。
通过长达一年的企整工作,工厂的面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实,自然我的能力也再次得到认可和肯定,可是却没有给我安排一个合适的位置,对现有的安排我当然是不满意的,但我却没有作出任何不满的表示。
可见当时的政治风气也是非常黑暗的,你工作再努力,能力再强,水平再高,若不入趟总还是不行的。而那两个副厂长本与草莽无异,是一定不会投我的票的。我如上去了必然对他们的压力很大,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就其水平能力远不是在一个等级上。在后来企业破产后其中一个副厂长长期从事浴室跑堂的工作,由此可见其人品和水平能力。倘若当时的人事环境稍许好一点,如果在那个年龄段当上厂长,只要跨上了这个台阶,那么以后的人生路就会又是另一番光景了。或者说当时的厂领导如果不接受局里的意见,那么就会在局系统进行调度,那结果将又会是另一番情景,只是人生路是没有如果的。
我那对门的发小的父亲后来调到泰州市某厂任技术副厂长,大家都称他孟厂长。该厂由于年年亏损,连换几任领导都不见效,其中有产品市场的原因也有企业管理的原因,从而成为全市的老大难企业。
一九八三年全国企业的改革之风频频吹送,开始逐步从党委负责制改为厂长负责制,后来承包负责制、股份制多种所有制形式不断涌现。
市经委为解决该厂的老大难问题,向全市发出对该厂实行竞争承包的通知,一时风云滚滚,暗流涌动,跃跃欲试者甚众。其实作为该厂主管局的电子局在人选上是有自己的考虑的,局里在多次换人未果后,自己也没有把握的情况下也只好听从市里的安排。
孟厂长是管理与技术的两用人才,担任一个厂长是绰绰有余的,但他在本市工作和生活的时间都不长,既没有上层的关系,也没有下面的基础,也不太善于逢迎之道,所以也难有更好的施展的机会。眼望年龄已到50多岁了,以后可能就再也没有发展的机会了,所以他决定参加竞争,当然我也参加了他的策划活动。在众多竞争对手中孟厂长的竞争方案得到市里分管工业的李副市长和市经委乔主任的认可和支持,成功夺标,正式成为该厂厂长。
     该厂人员素质比老厂的要高得多,也更复杂,人心涣散,各怀心思,阳奉阴违。自由散漫、不服管理。孟厂长只身到此也深感艰难,正好我也不满意企整结束后给我的工作安排,孟厂长也需要我去助一臂之力,所以我再次要求调动工作。
居然厂领导没有按照‘多无用的也不肯放,多有用的也不肯进’的潜规则,再次未作留难,同意放行。乐观地往好处想,那是因为企业整顿结束后没有给我恰当的安排,心中有愧。再加上我的存在他们总感到是个烫手的山芋,用也不是,用对有些人是个严重的威胁。不用也不是,不用对整个舆论,对主管局总有一天不好交代。现在主管局已对我比较了解,特别是通过企业整顿后局里对我了解就更多了,他们也不敢再对我施加迫害,无故打到车间了。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放行。   
考虑到化工局曾经善意的挽留,我又不能自己说我现在应该当厂长,我以为要官是最让人鄙视的。在为难之际,当时的新女友现在的老伴的姐姐在化工局化研所工作多年,答应帮助解决局里放行的问题,果然很快就得以解决,得到消息,我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
由于这次调动是从化工系统调到电子体统,跨系统的调动,不仅接收单位同意,还必须要经过接受单位主管局的同意批准。当时改革之风已频频吹送,不然还要经过市劳动局的批准。一个普通职工的寻常调动却要经过如此复杂的程序,而且每一道关也都不是好过的。这些重重叠叠的机构的存在,每个人都要将自己手中的权力用到极致,每个人都要体现自己的存在,虽是很简单的事情,经过他们的故意刁难就会变得异常复杂,以此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果不其然,我的调动申请报告报送电子局后,回复不予批准。理由是该厂属于亏损企业,人员过剩,控制进入,减轻企业负担。非常堂而皇之,可是前不久就是在电子局有关领导的授意下才刚刚进过人,他们却避而不谈,我们当然也不便于与其争辩。
局里不予接受的原因,除了惯常的刁难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对新任承包厂长的不满。
新任承包厂长是通过市级招标应聘,直接由分管工业的副市长和市经委聘用的,电子局有自己袖子里的人,却又捧不上台盘,又不甘心失去手中的这块肥肉。他们不敢对市领导怎么样,就将此不满情绪迁怒与新任承包厂长。
客观的讲孟厂长知识分子出身,工作能力和水平都很强,是典型的技术加管理复合型人才,不然也不会能赢得市领导的青睐。但也许对官场奉承拉扯,庸俗市侩的一套稍许少了一点,更主要的还是电子局的一些人的私心作祟,故而与孟厂长作难。
孟厂长向局里解释说:“要调进的人是一个管理人才,这个厂多年亏损,管理不善就是其中的原因之一。”
局领导振振有词地回答:“我磁电机厂几百号人,人才济济,怎么就选不出一个搞企业管理的人?”
孟厂长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只有去找市领导,在承包协议上明确规定承包厂长拥有企业所有人财物、产供销的一切指挥权,现在怎么连调一个普通人员都不行,连这样的事都办不了,那其他的工作又如何能推进?实在不行那就只有终止承包了。
轰轰烈烈的泰州市首家厂长承包负责制的试点单位,好不容易办成了,企业搞得好也是领导的政绩,岂能就因了这点小事而草草收兵而功亏一篑。市领导答应与电子局协调。
电子局既不敢顶抗市领导,又不愿轻易妥协,便向孟厂长提出,这个人既然是作为管理人才调进,那么我们局里组织专业人员对他进行考核,通过后就可调进。
对一个性质是普通工人的企业间的人员调动,却要接受主管局的专业考核,这在泰州市的历史上是前所未有的,应该说在更大范围里也都是没有先例的。对于这样的无理要求,孟厂长在愤慨之余,为了不给市领导增加过多的负担,为了与电子局不要搞得太僵硬,便来征求我的意见,去不去接受考核?
我本不是想通过关系来享清福的,更何况我有那几年企业管理工作的基础,再经受了企业整顿的学习、锻炼和提升,了解了化工系统十几家企业的管理工作,对工厂的全面管理工作可说是成竹在胸,区区考核我又有何惧。随即答应,随时应考。
孟厂长听后连声道好,立即通知电子局安排时间。
回复,星期天下午两时到电子局办公室应考。
是日,我胸怀一腔不平和正气,在做了一定的准备后一人准时到达指定地点,准备从容对阵。
来到后,却见偌大的局机关办公楼静悄悄、空荡无人,正在纳闷时,从副局长办公室里走出一人来,50多岁,略显清瘦,戴着一副眼镜,感觉很面善,笑容可掬地走过来以很亲善温和的口吻问道:“你就是程恩汉吧”,他的和蔼的态度让我稍许放松了原有的戒备和警惕,我机械地应答道:“是的”。
后来我才知这位就是电子局分管企业管理的王云海副局长,素有和事佬和老实人之称,显然考核闹剧绝非出于他的主谋。
王局随即打着哈哈说:“今天因特殊情况,临时取消原定的考核,你先回去再听通知”,对此,我唯有应允而去。
原准备好的一场唇枪舌战,准备好哪怕调动不成也要痛痛快快地慷慨呈词,再加一点适度的反击,以击败他们不可告人的阴谋技俩,以泄我对狗官故意刁难的胸中之愤。现在只能暂时收兵了。
从电子局回来后,我立即将情况汇报给孟厂长,我们也都猜不透他们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也就只能静观其变了。
在不安的期待中过了几天后突然接到孟厂长的通知,电子局已研究通过,同意调进,立即去电子局办理手续。
这意外的好消息来得是那么的突然,那么的不可思议,好不叫人喜出望外,来不及思索,只是为调动手续的全部解决而感到无比的喜悦。
新的工作环境对我充满了希望,充满了憧憬,我有如在黑暗中跋涉过来的人看到了黎明的曙光,我有如旧困圈栏长嘶的战马,渴望着疆场的硝烟。脚步也轻快起来,脸上也露出了少有的笑容,深感到如此愉悦的心情却原来是如此的美好。
想往新环境是非常的美好,但是当想到即将就要离开老厂的时候,心情却是异常的复杂。那里既有肮脏丑陋的东西,但也是我曾经热血奋斗过的地方,那里曾经寄托了我多少美好的理想,那里有我的挚友,有我好心的师傅,那里承载着我酸甜苦辣的点点滴滴。十三年的青春岁月都留在了那块浸透我汗水和泪水的土地上,那里将是我永远魂牵梦绕的地方。
我忘不了第一天走进工厂时的情景,我忘不了与厂革委会主任薛强国的激辩,我忘不了在弥天浓烟熏杀人的车间里戴着风帽手套度过的非人的日子,我忘不了第一次调进科室组建化验室、质检股时的喜悦;我忘不了被含冤从行政科打到锅炉间烧锅炉的悲惨的日日夜夜;我忘不了多少个不眠之夜苦思不绝、刻骨铭心的那个她;我忘不了一班弟兄们和许多好心人对我的关心支持和帮助。
我总想如果企业整顿工作结束后能给我一个合理的安排,我就绝不会离去;如果那个她能给我一点希望我也不会离去。
当我就要离去的时候,我的心中没有丝毫仗剑远行的豪情,反而却拥有了几分悲怆的情怀,
临行前,我去财务股与她作最后的辞行,我只简单地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我要走了”,心中的滋味却是难受之极,但在脸上我是绝不会流露丝毫的。
因为我要去的新厂离她家较近,她似乎对那个厂稍有了解,她略带关切地说:“那个厂听说也不好管,以后你也不要再那么伸张正义了”,看来她对我还是比较了解的。
我也对她说:“你以后工作上原则性也不要太强,只要领导批了你就放行”。我们彼此都再没有更多的言语,我毅然扭头而去。
告别了这块热土,我将离你远去;告别了亲爱的人们,从此将各自天涯;告别了我的青春岁月,从此那十三年的日日夜夜都将会永存在我的梦里。
我独自含泪一步一回头地凄然而去,决然而去。一路走去,只见老厂的影子在我的视线里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直至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结尾借用博友淡定若水的鹊桥仙词一首,略改。

茫茫前路,荆棘险阻,
风雨飘摇独步…
人生若梦几沉浮,
蹉跎间,韶华已过。
 
历经寒苦,伤怀无数,
难忘旧园如故。
尘愁一缕不堪书,
淹没在、岁月深处…
2016-1-13 14:02:05 发表 | 责任编辑:在你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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