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妈咪，我要那个娃娃！”
一道稚嫩的声音骤然在耳边响起，打断我幽远的思绪。是位约莫六七岁的小女孩。她此刻正仰着小脸对她的母亲撒娇着。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停驻在这个美丽的画面上
小女孩身穿着漂亮的粉色蕾丝边的小洋裙，白嫩的脸颊上那双水灵的大眼闪透着无比的渴求，任谁也不忍拒绝。
“小宝贝，我们家里已经有很多洋娃娃了，就不买了好吗？”轻柔的话语渗透着宠溺。
由于光线的问题，始终无法看清小女孩母亲的模样。让我想起了我的母亲，我的心开始紊乱起来。
“不嘛，我就要它。我就喜欢这个娃娃。”小女孩不依地跺了跺脚，嘟着粉红的小嘴，当场撒起娇。
我注意到她踏着一双同色系的小皮鞋。
“好吧，好吧，我们就买下了，我的小雨别生气了，可不能再生气啦。呀？”女孩母亲此时才注意到玩具单架旁边蹲着的我。
小女孩飞快地看了我手里拿着的娃娃一眼，一把夺走后便紧紧地攥在怀里。
“对不起，这位姑娘，我家小雨她……，小雨，快还给姐姐……。”声音有着难为情地温柔。
这个角度仍旧看不清女孩母亲的样子，但我能感觉到她颇有些尴尬，以及那位小女孩身上散发着深深的敌意。
“不要紧，我只是看看。”声音沙哑低沉得令自己都吓了一跳，像是许久未曾开口说话似的。这使我不禁地眉头皱了皱。
“可是……。”女孩母亲轻轻地低喃，还想再说些什么。
“阿姨，没关系。我真的没有打算要买。”若无其事地站起来，打断了女孩母亲的话语，看也没看她，只是朝小女孩笑了笑，转身便向门口迈去。
“小雨，还不快谢谢姐姐。”温和柔软的声音哄着。我母亲的声音也如此般地动听。只是我很久没有听到了。
“谢谢姐姐！”欢快开心的稚声从身后响起。
我的脚停顿了一会儿。“不用谢，小妹妹。”抛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家布偶玩具店。
外面的阳光非常耀眼，刺得双眼无法睁开，我只能用手遮住阳光。眼睛还是酸涩难开。
那个布娃娃是三个月前我不经意间发现的。小丑般的娃娃戴着红色滑稽的帽子，白色的小脸正夸张地咧着大嘴对人笑着，可是那双眼睛却有着浓得化不开的忧郁，眼角甚至还淌着一滴黑色的眼泪。
第一次看见，就喜欢上了。因为它就像我，独自躲在角落处不为人知地哭着，却又在拼命地假装地笑。摸着它，感觉心总会微微刺痛着。
我并不没有买下它，只是每隔一段时间便会进去看看，像见老朋友一样。即使店老板屡次告诉我这是最后的一个。它是孤独的，我也是孤独的。孤独的娃娃面对孤独的心会更加地孤独。可是现在，我想，它不再孤独了。
冒着毒热的阳光，我在街道慢慢踱步，丝毫不在意众人投过来的眼神。不用想，也知道他们一定在心里叫着，天啊，这人一定疯了，今天气温高达40摄氏度，她竟然没有带任何防晒工具，午后不顾阳光的侵蚀，在街上溜哒。可是，我不在乎，因为我不怕中暑。我倒希望自己晕倒，最好再也醒不来了，那就不必再面对这世间的丑陋。霎那间，脑海闪过祖母那张焦急的脸，我可以抛下世间的一切，却独独撇不下她对我的忧心忡忡。因为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让我感到温暖的光源。
无奈之下，只好躲进房檐下先避一避。这是一家西餐厅。透过几近干净光亮的橱窗，我知道此时自己的模样有够狼狈的。一张脸被太阳晒得通红通红，时不时传来麻辣的感觉，蓬松的头发像个草窝似的盖着，衣服也好不哪儿去，它们正皱巴巴地套在女主人身上。
“唉！”轻轻地叹出声，橱窗的倒影却是我最真实的样子，不堪入目。那个小女孩真是幸福，她让我想起童年。与她相比，我的童年却是不敢回往的梦魇。
我赶紧闭上眼睛，佯装自己有点晕厥，努力地退却眼眶中迅速泛起的湿意，可仍是止不住鼻子不时的酸楚。真是讨厌，每次面对自己的影子时，总会控制不住情绪。
我迅速地随手顺了顺头发，整了整衣服，拍了拍发疼的腮邦，几乎仓皇地逃离了那地方。
收到入学通知书时，我感觉不到一丝的兴奋。那是我意料之中的事，一所重点高中。
突然想起祖母的话，“一个人出生的环境选择不了，父母选择不了，但只要她将来的路选择正确，就一定会幸福地生活。”她希望我可以出人头地，可以获得快乐和幸福。
所以从小我就努力读书，等待着长大。等到自己年满十八周岁，有能力保护自己时，就可以逃离这座城市，远远地。
开学典礼的那一天，我随着新生人流踏进了这许多人梦想的校园。
四周两旁种植了茂密浓郁的树木，密集的树荫为人带来丝丝凉意。随处可见的大大小小的花园正绽放着许多我不知道名字的花儿，五彩缤纷，刹是好看。
整个校园的宁静幽谧此时被我们的人声给沸腾起来，这才发现有许多新生都是有家长们的陪同。
“欢迎，新同学。”一道和蔼可亲的声音响起，是接待处其中的一位五十多岁的教师。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岁月的痕迹早已刻画在他那张布满笑意的脸上。
他一定是位好老师。在心里猜想着。我走到他面前，递过通知书。
“喔，叶凝？！考得不错。叶凝同学，欢迎加入本校。要继续努力哟！”他认真地看过手中的通知书。
“嗯。”我立即对他报还一个微笑，心里却有点不以为然。
在老师的指引下，来到学校的礼堂。礼堂里面差不多都已坐满，我挑了个最远的角落。看着礼堂布满热烈欢迎祝词的红色醒目的条幅，还有四处悬挂的彩色的小气球，再看着同样是莘莘学子们初来乍到的新奇、兴奋，以及刚结识新同学的喜悦，都觉得这一切似乎离我很远很远。
我的心情开始有点松懈，就像在欣赏电影一样，真是有意思。就在暗自发笑时，我发现不远处有人正看着我。
诧异那双眼睛竟会如此的黑亮，散发的光芒中竟含有着一丝锐利。我的心闪过了一丝慌乱，仿佛做错事被人给逮个正着。但我随即又冷静下来。
不过，我对他那很没礼貌的注视感到厌恶。我没有说话，只是略带淡漠地回望着他。更令人气愤的是，他并没有马上回避，依旧大大咧咧地对我行注目礼。
没办法，我也只能睁大眼睛冷冷地望着他，暗自希望能逼他退却。
然而事情并非如我所想。一场针锋相对的两人大战无声地拉开了。我们的目光就这样隔着一排的同学，在空中对峙着，谁也不让谁。
棋逢敌手，我的眼睛已经开始干涩、酸楚，脖子也僵硬地在抗议着，但是我不想认输。
大礼堂逐渐安静下来，有人开始发表讲话。我们看不到，也听不到。
结果在那场新生开学典礼会上，如果校长和校领导们知道，至少有两位同学对他们热情激昂的演说，由始至终一个字也没有听，不知会做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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