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十月十三日，明天就是十月十三日，过了这一天，我就十五岁了，离十八岁还差三年，毕竟这么多年都等了，三年的时间，我还将要忍耐着。可三年的时间要包含多少我无法预料的变数，瞬息万变的生活总喜欢给人一个措手不及，真希望我现在就是十八岁。
“叶凝，你又在发呆了，想些什么呢？”甜美轻脆的声音，是班里公认的甜美天使——辛若言。她不仅声音动听，人也长得很美，给予人的感觉就像是天使一样纯真、美丽，而且善解人意。
我和她已经同桌有一个多月了。她很健谈，则开始基于礼貌，我并没有阻止她的长篇阔论，只是谈话时，通常都是她在一旁滔滔不绝，而我却很少开口提及自己。久而久之，养成了习惯，只要一有什么烦心事，她都会向我和盘托出，甚至让我分享她的秘密。可能我长得像个忠实的听众，不会把秘密喧扬出去吧。
对于她的个性，我心里有一丝的无奈，却怎么也抗拒不了，有时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我不是没有朋友，只是因为我不喜欢和人深交，也不想特别去了解某人，所以至今都是泛泛之交，在他们的眼里，我只是一个不喜欢喧哗的普通人罢了。
辛若言是颗耀眼的星，同她在一起，势必会引人注意，以我的个性甘于平淡，是不可能让这样的机率发生，可偏偏硬是无法对辛若言那张天真无邪的笑靥冷下脸来，特别是她那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闪着不谙世间残酷的纯真时，我根本无法对她说不。而她的善解，更令我觉得舒心，每当我不想谈及某话题时，她会很知趣地转移。其实从她的衣着打扮看得出是个富家小姐，却从不在我面前夸耀。而我们也只限于在学校相处，放学后的时间互不干涉，给彼此留有隐蔽的空间，就不会有太多的束缚与牵绊。
我不想知道她为何会如此信任我，只是觉得若这三年有了她的陪伴，日子应该不会太难熬。
“叶凝，你看你又发呆了，你想些什么呢，快告诉人家嘛！”辛若言姣好的嘴角微微一抿，佯装怒气地拉了拉我的衣袖，声音轻轻柔柔。
“我？！没想什么。喔，对了，刚刚老师让你去干什么。”我故意转移话题，不着边痕地推开她的手。我还是不能忍受别人太过亲近。
“这个呀，离艺术节还有一段时日，年级老师让我组织同学们赶紧编排编排节目，多加强练习。”她是新学生年级的文艺部长，自小练就先舞蹈、钢琴等多项特长。
“嘿，怎么样。你想不想在台上一展舞姿……。”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挤眉弄眼的朝我靠近。
“不了，我不喜欢。”避开她的贴近，我勉强扯了扯嘴角。老天，别靠得太近。
“哈哈，逗你的，我知道你不喜欢。”辛若言及时刹住了身子，开心地笑开了。
笑声真好听，就像微风中风铃轻脆的撞击声。
我舒了一口气后，就这么呆呆地一直看着她笑。
“叶凝，你怎么了，生气了？！”一下子，她那张充满忧虑的精致的脸在我面前倏然放大。
“没有，我没有生气。”我的头立刻向后倾倒，右手条件反射地捂向差点被碰着的鼻子。我注意到她的脸上带着难堪和委屈。
“别这样，我真的没有生气。你呀，天生是属于笑的，我喜欢你笑的样子，所以看入了神。”
看她小心翼翼的模样，我不忍地安慰她，这也是我第一次如实地对他人表达自己心里的感情。
“真的？！”闻言，她那昔日里灿烂天真的笑脸又呈现在我面前，快得令我惊叹。
“叶凝，其实你也很漂亮，真的，不去跳舞表演可惜了。”怕我不相信，她努力地眨了眨无邪的眼。
“别开玩笑，况且外貌对我来说不重要。”淡笑出声，漂亮这个词对于别人来说或许是件好事，但对于我却是坏事。
十月十三日，正值周末。因此，我打算在学校的图书馆时度过我的生日。从上学的时候开始，几乎每个周末都是在图书馆里看书。临近中午，跑进公园小憩一会儿，制造吃过饭的假象后，又跑进图书馆里继续呆着，看累了或者不想看了的时候，就伏在桌子休息，只要不发出声响，没人会在意这些的。
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点点地洒在我身上。沐浴在晨光里，浑身懒洋洋地倚着座椅。翻着译成中文版的《悲惨世界》，它是一本诉说着外国早期下层阶级的残酷与黑暗的名著。与女主人公相比，或许我身边的事情是小巫见大巫。但她必竟是虚构的，故事里的悲惨情节都是在作者刻意安排下，由点慢慢变成线，而后轻轻一扯，一条细细长长的线上便挂满了罪恶、贪婪、残酷、欲望与挣扎。从女主人公诞生开始，便注定了她的结局。
而我是活在现实生活中，自己亲身感受到痛苦、失望的酸楚，心是真切地在滴血。人生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个开始，后面漫长的道路，我看不到，也听不到。将来是一个未知，没有走过，谁也不知道它真实的模样。也说不定，我的未来比女主人公还要来得坎坷。
“嗨，真巧。在这遇见你。”一道愉悦的声音在我的对面响起。
有些不情愿地抬起头，我眯着眼看向背对阳光的高瘦身影。是他？！那次战争的参与者。
我微微颔首点头，算是回应，便又迅速地低下头。
“嘿，你叫什么名字？”对面又传来轻轻的问话。
最近有人怎么总是看不惯别人的清闲呢，打算来个置之不理。
“不说，嘿，我知道你的名字，叶凝，对吧，（1）班的。”他似乎不想放弃。
想知道我的名字并不难，所以我根本不愿再抬头看他一眼。
“你在学校最好的朋友是辛若言，你的家在环北路63号，你今年十五岁，生日是……。”他故意顿了顿。
我有些恼意地再次瞪着他。“生日”这两词吓了我一跳，他该不会知道今天……。
“棱楠，楠木的楠。”他没头由地冒出这句，那双黑亮的眼有着认真。
“这位同学，这里不是聊天室。”有些人越是被人拒绝，就越感兴趣。所以我故意微笑地看着他，压低声音以免影响其他人。
“当然。”他耸耸肩，将手里的一本厚厚的书本在我眼前晃了晃。
“谢谢。”连我都不知道该谢他什么，礼多人不怪，希望他别再那么不知趣而已。
见他无异议，我松了口气，继续埋首看书。但不一会儿，我又该死的再次抬起头来。如果有人在肆无忌掸的注视下，还能心平静和地看书的话，我预备拜他为师，学习超人的定力。
摸着那张快被我翻烂的书页，看书的心情全部被破坏至殆。将书轻轻地合上，我双手抱胸地端倪着那双熠熠发亮的眼睛，他倒底想干什么，这么打听我的事情有何企图。我试着从他的眼里寻找答案。
对我露出胜利的微笑后，他迅速地找出书包里的笔和纸，沙沙地写起来。
“是不是，又想大眼瞪小眼比赛，如果是，我不介意耗费这一天，我们还没分出胜负呢。”
字迹狂草难辨，等我读懂意思时，他在那旁早就拉开架式准备再战一场。
我不禁想起上次带来的不良后果。我的眼睛不堪折磨泛着血丝，酸痛无比，轻轻一眨，眼泪就会不听使唤地攒起，浑身像是散了架似的。从上次就觉得自己做了件傻事，两人势均力敌，硬碰硬，只会两败俱伤。为这种无聊的事情伤神伤身，根本没有必要。同样的错误，不会犯两次。
“谢谢你的诚邀，但我不想将时间浪费在这无趣的事情上。”看着他，我轻缓地说完后，起身离开了图书馆。
接下来去哪儿，去公园吧，坐在长凳上休息也不错。等到下午再去图书馆，那会儿就清静了。我仔细地想了想，迈步朝公园走去。
空气很清新，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惬意地靠在长凳上，享受着秋日里的太阳暖和地笼罩着我的全身，听着秋风时时拂过树梢的轻音，不由得闭上有些沉重的眼。
“嘿，叶凝同学，我们又见面了。”声音熟悉得令我头痛，头顶上的暖意早已被遮去一大片。
“不介意我坐下吧。”
“公园还有很多长凳呢。”这句话逼得我睁开眼，假意地笑了笑。
“可是，这里的阳光很充足。”非常绝妙的理由。
“说吧，你想要干什么。”直视着他的眼，嘴角掀了掀。我决定直接找出根源。
“好奇而已。”无所谓的语气，他摊了摊手，很是随意地坐在了我的身旁。
“好奇？！好奇会杀死猫的。”轻笑出声，我小心地朝旁边挪了挪，隔着一段距离。
“你是一个有故事的女孩。而我也不是一只猫。”开着玩笑的他，眼神有着不易察觉的探究。
“想听故事吗？”依然是那抹淡笑，但是我的心微微颤了颤，他该不会是知道些什么吧。
“如果你想，我愿意洗耳恭听。”
“故事从来都是虚构的，所以我没有故事。”聪明等待他的反应，是最好的办法。
“是吗，那我真的看错了。原以为会有一个很好的故事。唉，很久没有看故事了，改天得去买一本格林童话看看。”
“这个主意不错。”努力地想从他的眸里找出倪端，但除了那片湛亮，什么也没发现。我暗笑自己过于敏感。
“既然我没有故事，那么你是否可以还我一个自由。”乘胜追击是可以避免许多麻烦。
“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好奇吗？因为你的虚假。”毫不留情，一针见血的戳穿了我的面具。
“哈，人本来就是带着各种虚假生活着，别告诉我你没有面具。”我不以为意，看来说下去毫无意义，原来他的目的是想揭穿我的假面具。
真的很无聊，我起身打算再回图书馆。
“又想回图书馆吗？”身后的声音成功地止住了我的脚步。
“看来你知道我不少的事情。”我斜斜地睨了他一眼，心中极为厌恶他的多事。
“好奇嘛，你想不想知道我的一些事，好作为回报。”他站了起来，比我要高出一个头。
“不用了，刚才你说你不是猫。那我告诉你，我是猫。”一个字一个字清清楚楚地说着，我不想被人好奇，也不会好奇他人。
“呵，对，你看起来还真像一只猫。”他半开玩笑，将书包背在肩上，手插进裤兜里，大步走来。
我给了他一个冷眼，快步地朝前走。
“等一下。”他几个大步便追上我，一把攥住我的胳膊，跳到我的面前。
“放手！”愤怒地一把拍掉他的手，浑身还是忍不住地起鸡皮疙瘩。
他的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尴尬，眼睛也暗淡了些。
我下意识地将左手臂挽到背后，不动声色地在衣服上擦拭着，右手掌则在书包上轻轻地摩挲着。
“生日快乐！”轻声的祝福犹如魔法咒语定格了我所有的动作。
一只手指修长略嫌单薄的手掌在我的面前摊开，掌心间躺着一只水蓝色的发夹在金色的阳光下泛起圈圈光晕。
“我是不是该说声谢谢。”摸着那只水蓝色的发夹，我应该会感动或者震撼，很可惜，没有，有的只是一丝丝的怒意。
他颇有些不自在的搔了搔浓郁的黑发，黑亮的眼眸一闪一闪地令人觉得刺眼。
“你以为你是谁，我们不认识，你的好意，我不需要。而我也不想欠你什么。”我冷笑地看着他有些受伤的表情。
“还你。”将发夹轻轻地抛还给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是他自己唐突地跑来搅乱我这一天，根本不需要他来提醒我这一天的意义。是他自己太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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