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繁星。河风习习。
古渡。小舟。渭水滔滔。
我和老艄公躺在船上。
夜深了，传来一种异样的声音，远远的，隐隐的。
“噢——回来呀——回来呀——”
“噢——回来呀——回来呀——”
“这是什么声音”我不解地问。
“哦，那是在招魂呢。”老艄公说。
“招魂？”
“对”老艄公接着说，声音仿佛隔了世一样，“丢了魂的人是要招魂的，我们这地方讲究三魂七魄，人在外被吓着就失魂，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就要招魂。象这样就是。”
“噢。”我明白了。
老艄公说完就睡着了，很香。可我怎么也不能入睡。这招魂声又将拉我回到了白天……
上午，我们刚上船。来了一男一女。男的长发，八字须；墨镜，西装革履，扎领带；女的，涂脂抹粉，秀发披肩。这穷乡僻壤，出现了这一队入时人儿，无异于 “天外来客”。人们赞叹，羡慕。同船过渡，实属荣幸。
“这鬼地方，连个桥也没有。”男的骂道，“娘的！”
“可不”女的附和着“中国太落后了。”
“人家外国就是先进，日本的威尼斯那么多水道，哪个不是汽船，汽艇？”
“听说还有滑车，太棒了。”有鼻有眼，好象真到过。
“这不比他祖宗还老的破船，真让人担心。”
“我都吓出魂了。”
“别怕。”男的安慰说，“有我呢！”
“嗳。”女人长叹一声，“我怎么能生在中国呢？”似乎她的出生是一种错误。
“我也这么想。”男的又附和着，“中国受封建禁锢的毒害太深了。老子的佛学，墨子的道学，孔子的玄学，对人们的束缚太久了。”一付学者的派头。
“什么旋削，刀削的，别瞎卖弄了。嗳！这个鬼地方！”
“娘的”男的也随着“这鬼地方。”
一船的人都不做声，听这“天外来客”演“双簧”，他们骂着骂那，叹东叹西，连九泉之下的祖宗也没放过，一付唯我独清的“绅士”派头。老艄公气得脸色发紫，两臂的肌肉拧成了疙瘩。在船行的河中的当儿，猛地一撑竹篙，小船猛地旋了一下，差一点儿没把忘乎所以的绅士，撂下水去，我只觉得后悔，同船过渡，五百年一次，我怎么能碰上……
“噢——回来啊——回来啊——.”
“噢——回来啊——回来啊——.”
招魂声又从隔岸传来，一阵阵，远远的，隐隐的。我真的希望这招魂的对象是这萍水相逢的少男少女，他们的多么需要接受这古老的风俗的洗礼。夜深了，身边的老艄公仍睡着，很香。我却不能入睡。远处的招魂声叩打着我的心弦。我竭力的思索着，忽然我记起了，今天是端午节——屈原投江的日子……….
夜更深了，小舟轻荡，渭水呜咽，象是在招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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