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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魂》 第十六章 恋人与友人
  文 / 思源
一晃又过去了十几天,再有一天,劳伦斯就要踏上回美国的征途。
那天,雨淅淅沥沥的一直从早上下到晚上。华灯初上的时候,劳伦斯对安怡说:“我们出去走走吧,我想我应该带你去买些东西,我知道,我走了,你又会闷在房子里,半个月都不出去一回。”
安怡本来不太想出去,可还是禁不起劳伦斯的劝说,打着一把小碎花的雨伞跟他一起并肩走出了阳光花园。
湿漉漉的大街上人来人往,汽车的喇叭声此起彼伏,各种专卖店一家挨着一家,即使是下雨,仍然阻挡不了很多爱美的女人。突然看见街边的店铺门前丛丛簇簇的鲜花,在这样的天气里,它们更加的娇艳无比,为嘈杂潮湿的都市增添了几分明丽。安怡走到花店前,慢下了脚步,劳伦斯三步并作两步的小跑进了花店,跟着店主在说些什么。安怡静静地等在门外。
劳伦斯捧着一大束玫瑰从花店里走了出来,白色的“满天星”星星点点地散落在花丛中,分外的可爱。劳伦斯一手接过安怡手中的雨伞,一手递过自己手里的玫瑰。一不小心中,有凉凉的雨滴滴落在安怡的身上,又迅速地缠绕过来,接过劳伦斯手里的花束,安怡的思绪却随着滑落的雨滴荡漾开去。
突然想起了高天宇,也曾经在这样一个雨天的夜晚,与自己一起坐着三轮车,穿越了很多的小巷,为了给自己买一束新鲜的玫瑰。可不知为什么,那晚就是没有买到,所有的花店都说玫瑰已经卖完了,剩下那三两支耷拉着脑袋的,也是店主准备丢弃的。安怡依偎在高天宇的身旁,却似乎能预感到两人没有结果的爱情。记得当时自己低着头对天宇说:“如果我们相爱,我们的世界已不需要玫瑰的点缀;玫瑰会撒谎,但真正的爱不会。我们应该用自己每一缕思维中伸出的触角,去触摸对方的灵魂和属于我们的这个世界。我们不一定要朝朝暮暮,不一定要生活在同一个空间,我们要相厮相守的不是我们的身体,而是我们的灵魂,我们的爱不同于一切世俗的爱情。如果相爱的结果是使我们庸俗然后沦落为娼贼,那么还是让我们忘记爱吧……”
安怡真的不知道当时自己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也许冥冥中已经知道,自己跟高天宇的爱是不会有结果的,可直到现在,自己还在牵挂什么呢?爱情不是待价而沽的商品,更不是愈陈愈贵的古董,她是一个精彩的体验过程,明暗冷暖自有所得。以前那不肯从俗的自己,而今,却也为手中的玫瑰沾沾自喜。是的,在这样一个夜晚,安怡是唯一一个手捧玫瑰的女人,而身边还有一个为她撑着雨伞的温情的男人。想到这里,安怡又独自笑了笑,并轻声地对劳伦斯说:“谢谢你的玫瑰!”
并肩走在这样一个潮湿的夜晚,安怡的内心却慢慢变的温暖,其实,女人是很容易满足的。
突然,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打着雨伞,手里抱着一个小孩正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那不是高天宇吗?劳伦斯也看到了,他跟高天宇打招呼,高天宇停下来,看了看站在劳伦斯身边手里捧着玫瑰的安怡,有那么几秒,他觉得自己的头脑一片空白。直至孩子指着安怡手里的鲜花说:“阿姨的花好漂亮。”
高天宇才突然反应过来:“是,好漂亮!快叫叔叔阿姨好。”劳伦斯本来想跟高天宇多说几句,可小孩嚷嚷着要吃“肯德基”,高天宇一脸的歉意。
劳伦斯说:“这样吧,明天上午你到我们家来,我下午的飞机回美国,我想我们应该再聚聚。”
高天宇点头答应后,又跟安怡打了招呼,就抱着孩子朝不远处的“肯德基”走去。安怡的心却开始不平静起来,为什么事情总是这样的巧合,即使是在这样一个雨天的夜晚,大家也能在街头相逢,而且,自己刚刚才想到他。可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了,儿子是高天宇的支柱,为此,他可以放弃一切,承受一切,包括没有爱情的婚姻。
可事实真的是这样的吗?不是又如何,曾经痛彻心扉,泪水漫天飞舞失控流淌又如何?他终究是不属于自己的,他是别人的丈夫,是他儿子的父亲。也许,爱情最伟大的是,当她离你远去的时候,却给你留下了一个融着她血液的生命。于是,让你有无穷无尽的牵挂,欲摆不能欲爱亦不能,高天宇就是最好的例证。
走在一旁的劳伦斯看安怡一直沉默着,他不知安怡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但他以为,一个能在雨夜嘈杂而光怪陆离的街道安静行走的女人,一定是一个有思想而且内心丰富的女人。他愿意享受这样的一个夜晚,对于城市,人们总会表现出或多或少的浮躁和无止无境的欲望,可安怡既不浮躁又无欲望,她超凡脱俗的姿态让劳伦斯由衷地欣赏。
在美国,自己曾经绕着曼哈顿大道踏碎过无数的理想,在那里,自己只是城市里一颗渺小的尘埃,可有可无,像自己这样的人无处不在,他们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被动机械地接受着上苍对自己的安排,纵使努力打拼也依然四处漂泊。
是的,有房、有车也有钱,可很多人的灵魂依然没有归宿,他们不知自己到底属于哪里,是美国人,但长着一张中国的脸;是中国人,却拿着美国的绿卡,即使回趟大陆,也要办个签证。回到家乡,一切都已陌生,城市的脸陌生了,人的脸也慢慢变得陌生了,曾经那么要好的朋友,那么帅气的一个男孩,也就这样了。无需多说,他一定经历着某种难以言语的情感裂变,也许爱真的不可理喻,即使已为人父,仍在遭受爱的惨痛......
静默中,听安怡说:“我们回去吧,再整理一下你的行李。”是的,如果没有安怡的出现,自己何时才能遇到一个可以与之相恋一生的女人? 
回到阳光花园,帮劳伦斯整理好明天的行李,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走到窗前,顺着室内的灯光,看着窗外雨点四处散落,想着自己的过去和明天,安怡就感到莫名的心痛,也许雨天就是这样,惹人哀愁。曾经那样坚定,那样执着,那样无悔,那样摆脱一个又一个长夜的寂寞。可在经历了刚刚的温存,想象着今天以后,自己的心又将开始新的漂泊,漂泊在一个无人的所在,远离爱情的漩涡,爱情难道不是旋涡吗?就像高天宇,就像劳伦斯,一个个把自己引领到爱情这片温暖的土地,然后一个个又不得不离开,为着各自不同的原因!
曾经以为,已经用心地爱过一回,就已足以,即使这样的感情没有结局,即使这样的付出难以完美。看淡了一切,解脱了灵魂。只是在这样的一个夜晚,哀愁中又勾起了回忆,抹不去那样的痕迹,就让这一切的心酸浪漫伴着灵魂一起漂泊,可自己又不是这样的人。劳伦斯说自己已找到了归宿,他的归宿就是我,那我呢,难道我的归宿是跟他一起漂样过海吗?
外面传来敲门声,安怡转过身犹豫了一下后又停了下来,听着外面响了几下后又安静了下来,安怡就躺到了床上。
劳伦斯回到自己的房间,今晚的安怡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得有些让他心里发慌。可转念一想,也许是因为自己明天要走的缘故,安怡的心里才如此的沉闷。可自己多么希望安怡能陪伴在自己的身边,哪怕只是想拥而眠!可这一切也只是想想而已,这半个多月来,自己除了拉过安怡的手,除了那次的亲吻,和刚才在整理行李时的拥抱,再也没有更多。想到这里,劳伦斯甚至有些暗暗的气馁,凭着两人这样的关系,安怡会一直等到自己再次回来的那一天吗?

钟莉跟刘磊的关系在经历了那个晚上之后,成了既定的事实,这真是钟莉最初想要达到的。当然,钟莉为了维护这份感情,她把自己过去的一切都包裹得好好的。刘永翔、卓海峰、曹立民,统统地忘掉吧,也许他们也早已把自己忘了。最让钟莉头痛的是,自己在省城通远,而刘磊却在县城河地,这个问题如何解决?让刘磊一个人在河地她是万万不放心的,可自己又不能辞了工作去县城,自己的目标是往上爬,后退,显然跟自己的理想背道而驰。
为此,她得好好考虑考虑。
她每天给刘磊打电话,在电话中极尽温柔,再三叮嘱刘磊要想着自己,惟恐一天不提他就会忘了自己似的。可不知为什么,听着钟莉软绵绵的话,刘磊经常会想起安怡,想起安怡的时候,他就会暗暗地惭愧,是的,钟莉是安怡的朋友,可她们是如此的不同,在刘磊的心目中,钟莉是没法跟安怡相提并论的,在钟莉的身上,似乎充满着膨胀的欲望,漂浮着无数不安定的种子,是的,也许钟莉是属于很多男人的。就像第一天晚上,她就会把自己赤裸裸地呈现在一个陌生男人的面前,也许自己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个。而安怡不一样,她会坚守自己认定的那份爱以及她认定的那份道德和责任。但在她宁静的背后又涌动着难以言语的浪漫情怀,让人为之向往,但始终又不能得到。可现在,她像一个迷,而自己正在离她越来越远,是的,自己算什么,也只不过是个一夜烂情的庸俗男人,就像自己的父亲,是谁说,有其父必有其子,真是真理。
是的,回不去了,暂时也不想回去,就像钟莉一样,需要找个人来发泄她膨胀的情欲。也许,钟莉也是个迷,她不是自己最喜欢的,可也不是太讨厌,虽然有些龅牙,可她的嘴唇很性感,还有她的躯体,在闭上眼睛的时候,是一种享受……
刘磊胡思乱想着,直到放在后裤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才回过神来,接起电话,是高天宇打来的:“刘磊,劳伦斯今天下去要走,昨天他让我上午去他那里,我想你也一起去,上次他开Party,你刚到就走了,今天理应再聚一下。”
想到会见到安怡,刘磊就有些激动起来,但去了又不知该说些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去了再说,于是回答道:“那好吧,你开车到我们支队,我们一起走。”
高天宇把车子开到了刘磊工作的特警支队门口,刚停下,就看到刘磊已经朝门口走来,看上去似乎有些改变,但又说不出变在哪里?刘磊上了高天宇的车说:“开吧,今天我就搭你的车了,顺便说说话。”
“那好吧,我也正这么想,你说,我们就为什么总会有些相同的看法和想法呢?”
“你是在指安怡吧!你能说说安怡和劳伦斯是怎么回事吗?”
“我也不知道,我始终想不通安怡怎么会跟劳伦斯走在一起,无论从时间还是空间来说都不太可能。”
“我也这么认为,可看那天晚上的样子,好象都是真的。”
“所以,今天我去一则是给劳伦斯送行,二则我始终想知道个究竟。本来那天晚上想问问安怡,可你刚到就突然离开,害得我不放心,只好跟着你离开。”
刘磊笑了笑:“那晚真是不好意思,说实话,当时看到安怡跟劳伦斯站在一起笑意盈盈的,我真的有些受不了,不知你是怎么想的?”
“就在安怡决定离开我的那个晚上,我就知道,我们是不可能再走在一起了,你别看她外表柔弱,可她很有原则,她认为错的事情,她绝不会去做。我只要看到安怡好就行了,看着她那天的样子,我知道,她至少生活得很平静。”
接着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两个人静静地,似乎都在想些什么。
到了阳光花园,把车子停在了劳伦斯他们的别墅外面,铁门半开着,仿佛在等待着他们的到来。两个人走了进去,看到劳伦斯跟他父亲正坐在客厅里聊天。见高天宇和刘磊进来,就起身迎接他们的到来。
一起坐下后,劳伦斯问:“刘磊,那天你突然就走了,我是一直在记挂你,这段时间怎么样?”
刘磊笑了一下:“还行,比前段时间好一点了,听天宇说你今天要走,我想过来看看你,顺便为上次的离开向你表示歉意。”
“好朋友千万别这么说,我理解你的心情。”正在这时,安怡端了两杯咖啡从厨房走了出来。劳伦斯连忙招呼:“来,安怡,别忙了,坐下来一起聊聊,你们不是一直都认识吗?”
安怡点了点头,就在刘磊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刘磊觉得自己的心在猛烈地跳动,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么紧张,这真的与自己的性格不太符合。
劳伦斯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嗳,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高天宇却反问道:“我们正想问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呢?一个在美国,一个在中国,好象天方夜谭。”
劳伦斯笑了起来说:“我认为是缘分,不过这个问题要问安怡。”看了一眼安怡后又强调道:“安怡,你说是不是?”
这真的是给安怡出难题,安怡不知该如何回答。刘磊见安怡不说,自己又急着想要知道原因,就催着说:“安怡,难道你还要保密?”
安怡摇了摇头说:“其实也没什么好保密的,我只是教授家的保姆。”刚说到这里,劳伦斯和教授就同时制止了安怡并说:“我们可从来没有把你当成我们的保姆,确切的说,我们把你当成这里唯一的女主人。”
刘磊和高天宇越听越糊涂,可越发地想要知道事实的真相。这时,劳伦斯也急着想要解释清楚,就说:“还是让我来解释吧,事情总是要大白于天下的,何况你们是我的两位好朋友。”
……
高天宇和刘磊这才知道安怡为什么会在这里,而且为什么成了劳伦斯所说的女主人。两个人一开始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安怡怎么可能成为他们家里的保姆?可显然这又是真的,劳伦斯没有必要骗他们。高天宇的心里像倒翻了五味瓶一样,那一刻,他是那么的想要去抓住安怡的手,可最终还是克制了。他知道,只有到无可奈何的境地,安怡才会选择这条路,那么她为什么不去找我们呢?我和刘磊都会帮助她的,她是这么的优秀,完全可以胜任很多其他的工作。
安怡似乎能读懂高天宇的心里在想什么,就轻轻说道:“你们肯定想不通我为什么会选择做保姆,其实这没有什么不好,职业本身没有贵贱之分,之所以有,是因为我们心里没有放下一些世俗的标准。我觉得做保姆也可以做得很好,可以帮别人分担责任,可以从中体验另一种人生,只要自己尊重自己,主人一样会尊重你,就像教授和劳伦斯今天所给予我的一切。只是我觉得我不应该享有这么高的荣誉,如果保姆也能翻身做主的话,那以后很多的女主人就再也不敢请女保姆了。”
劳伦斯再次哈哈大笑起来,并说道:“你错了,不是不敢请女保姆,是不敢请像你这样高贵迷人、知识渊博的女保姆,我敢保证没有哪个男人能够天天面对你却不喜欢你,除了我父亲,因为他把你当成了自己的女儿。”
教授接着说:“是的,安怡在这里的半年多,让我感受到很多,她所表现出来的点点滴滴都会让我看到人性的真、善、美,并且她好学上进,基本上已把我的书都看了个遍,包括那些枯燥乏味的经济学,现在安怡所拥有的知识不会少于我教过的任何一个博士生,而且我一直认为,如果有一天,安怡从商,将会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商界奇才。”
听教授讲到这里,安怡在高天宇和刘磊的心目中更加的令人尊崇,他们对她的喜欢开始上升到另一种高度。

安怡做了一桌可口的饭菜,令高天宇和刘磊又一次刮目相看。吃完中饭后,收拾了一下行李,留下教授在家,四个人一起上了高天宇的汽车。
高天宇驾驶着汽车急速行驶在机场高速上,刘磊坐在副驾驶座上,劳伦斯和安怡坐在后排座位上,大家一路沉默着,谁也没有说话。确实,都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劳伦斯终于打破了沉默,他说:“天宇、刘磊,我这次到美国,可能要过半年多才会回来,如果没有安怡,我也许会过两年甚至三年才回来,但现在不同了,我希望下次回中国,再走的时候能带上安怡。”
刘磊没有说话,但安怡看到他重重地点了几下头。劳伦斯接着说:“平常你们没事,也可以带安怡出去走走,别让她整天闷在房子里,我真怕她整天跟我父亲在一起,心态也变老了。天宇,你听见了吗?”
高天宇也点了点头,安怡有些苦不堪言,是不是造化弄人,劳伦斯把自己托付给了恰恰最想要逃避的人。
很快就到了机场,领了登机牌后,劳伦斯就要进行安检并且登机了。他跟高天宇和劳伦斯一一拥抱告别,最后走到了安怡面前,一把把安怡抱进了怀里,然后在安怡的额头和两侧脸颊各亲了一下,似乎还舍不得放开,直到安怡轻轻地说:“他们都看着呢!”劳伦斯才意犹未尽地松开了手。
拉过行李箱进了安检处,直到劳伦斯过了安检,安怡他们还站在大厅,看到劳伦斯回过头来最后跟他们挥了挥手并消失在他们的视线内,三个人才走出了机场大厅。
劳伦斯走了,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喘了口气,然后又相视一笑,一切都在不言中,没有人愿意去破坏这样一种特别而宁静的感觉。可事实上,三个人的内心都不平静,每个人都想着自己的心思,没有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2005-9-11 6:35:33 发表 | 责任编辑:在你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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