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雨的季节(小说)
文/风雪006
题记:谨以此献给我的母校和亲爱的同学。
(1)
“离全区统考还有20天”,也是离毕业还有29天。真是的,哪个家伙心血来潮呢!都毕业了,还要进行什么全区中专、师范类学生统考,不是想把我们这一届学生逼疯吗?但,这就是20世纪90年代初,中师生活的现实。
我们历经了40天的实习回校的第一天,听到这个消息,大家都高兴不起来。刚才还在车上谈笑风生的同学,都像消了气的皮球,全瘫在草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只有老猴和阿德等几位同学在搬运行李。班主任何老师下了车,去找同带队去实习的黄副主任商量实习总结的问题了。他把维持现场秩序的责任推给了我。
“大家还是把东西搬回宿舍再说吧,”我在指挥大家,“就算我们不吃不睡,试还是要考的呀。记得今天晚上8点集中教室开会。”
“老班说的对,回狗窝睡觉去罗”还是阿裴(平时叫他暴徒)行动最快。卷起他的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行李,吟着不知名的小曲,回男生201宿舍了。其他的同学也陆续的回去了。
“你们需要帮忙吗?”我见丽和玲还呆坐在草地上,问道。
“怎敢劳你的大架?”玲说,“你呀,应主动来帮助丽呢。”
我知道玲是个快言快语的人,泼辣的性格,人长得漂亮,心地也好,她同丽都来自海边,而丽跟她性格正好相反,人虽长得漂亮,大大的眼睛,平时戴着一副宽边眼镜(用来装饰的,0度。这只有几个人知道的秘密),她正依在玲的肩膀上闭着眼睛装睡。
“等一下吧,我帮助其他同学先。” 我笑了笑,丽也没说什么,就又去帮助其他同学从车上卸下行李。
“我需要帮助呀,怎不见班长来卖殷勤呢?”“老九”故意的大声说,“我累死了,我想有人来背我回去呢。”
我知道,她的话是说给丽听的,其他同学也在起哄,阿王又大声说:“班长你背不背呀,不然的话,我来背了?”
这帮家伙,我知道他们是笑话我与丽曾经有过的一段感情经历,那是一年级时,刚开学不到两周,我们班来了10位同学,他们是学校创办以来的第一批自费师范生,班主任怕他们有自卑感,就叫我们几个班干部分别做他们的思想工作。其实,我们几个班干部谁也不会做什么思想工作,只是平时多同他们谈心交流吧了。我们之间也不觉得有什么区别,只是在每个月学校分发饭票菜票,他们却没有那个时候,我才觉得他们是自费的。那时,丽的成绩差,我花费很多的时间在帮助她学习,加上也是青春萌发的季节吧,我也觉得被她吸引住了,好像真的离不开她了。有一个星期六的晚上她约了我去到校外玩,其实是到她的一位亲戚那儿玩了一个晚上,不知是谁告诉了班主任,我被请到办公室谈了一整天的话,我怕班长也做不成了。那时,我真的好害怕被学校开除,好在班主任还没有抓到我的什么把柄,把我批了一通也就不再追究了。我的初恋就这么简单,也许这根本上就不算初恋吧。后来,我们还是好同学和好朋友,但不敢再向前迈一步了。
“好了,大家还是早点回去吧,晚上八点集中教室开会。各宿舍的负责同学要记得通知。”我再次强调了学校的通知,同学也都各自回宿舍去了。
我帮丽背起行李最后一个离开。
(二)
学生食堂里,我们几个最早到位的。打了饭围在一起,谈起这次的实习情况来。
“老班呀,这次的实习,你说谁会是优秀?”阿光问我。
“这很难说,平时成绩好的,并不一定实习成绩就好。”其实班里面的实习成绩我是知道的,只是不好跟他们说罢了,“今天晚上应该知道了吧。”
“不一定,何老师可能还要吊我们几天胃口呢。”阿狼说。
“不要去猜测那么多了,反正都已经过去了。还是想想两个多星期以后的全区统考吧。”老猴说,“实习的优秀名额是15%,什么时候会轮到我们呢?”
“那我们绝对是没希望的了?”不知什么时候,丽和艳她们也到了,艳人还没坐下,声就到了,“我看我应该是优秀。”
“这得有根据才得吧,”阿珠笑着说,“我听你讲的那节语文课,普通话发音不准、教态不自然,板书还算可以,但在归纳时中心时,重复的话太多,总怕时间掌握不好,你一共看了8次手表。这一节课,你最多是70分,怎也与实习成绩优秀粘不上边。”
“死猪!你的课上得好死了?”艳白了珠一眼,“你讲的数学课让学生一点也听不懂,你那流宗的咸水普通话比我的还差呢。”
我们都笑了。
(三)
晚上, 还是闷热得要命。8点40分就开完了班会,其实就是班主任布置我来传达考试时间的问题,看到大家也累了,就草草收场,大家各自回宿舍去了。学校宣布我们休息3天,也就是到6号才上课,大家兴奋得想跳楼。
我约丽来到操场上,那儿早就有好多的人,都是由于天气太热睡不着觉而出来凉爽一下的。
她穿一件白色的连衣裙,好像还洒了点香水,淡淡的清香,有点让我微醉。我觉得进晚她长得特别美,但美在那里,我又讲不出来。
“那么大胆约我呀,不怕老师再找你谈话吗?”她用手煽着风,微弱的灯光下,我可以看到她在笑话我。
“都快毕业了,我得跟你说清楚一些事情。”我说。
“不用说了,你不是嫌弃我是个自费生吗?”她好激动,“但是我......”
“不是的。”我的声音好低,“其实,我想的不只是这些。”
“还有什么?”她说,“就要毕业了,你说吧。以后你就没有机会了。”
“我想跟你继续好下去。”这就是我憋了好久才敢说的话。我发现自己好没有风度。那么土的话还当做是什么呢。
“我们一直不是很好吗?”她说。
“是呀,不然我就不约你出来了。”
“你怎知道我一定出来呢?”
“凭感觉。”
“真的吗?”
“真的”......
我第一次 吻了她,她的泪水好咸好咸,是因为留在心底太久的缘故吧。
(四)
这几天的课,说是上课,不如说是自由复习,老师根本就不来到教室。好多同学都借故离开了教室,我也不打算记名了,由得他们吧。老师问起,我就说他们去图书馆了,这是最好的借口,也是最好的回答。
一天上午第三节课时,我也呆不住了,就跟我的好朋友阿王来到图书馆。说起图书馆的王老头,听说他是阿王的叔叔,可我没有见过阿王问过他的,学校里谁都怕他,他是个非常严格而且有点固执的老头。不过,他的敬业精神是好的,图书馆真的是一尘不染,如有谁想“顺手牵羊”或随便丢弃废纸果皮等的话,肯定会被他逮个正着,罚你扫地,不要认为他整天像熟睡的样子。
看了不几叶书,阿王借故溜了,我知道他去吸烟了。我就找了个角落坐下来,慢慢的看一本《读者文摘》。
“你也溜出来了?班长带头,班里还有谁呀?”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我的身边,学着老师的声调说,把我吓了一跳。
“不要出声,小心王老头!”坐在对面的A06班的莉小声说。
玲也就不再说话了,我意示他坐在我身边,她坐了下来,那了一本杂志翻着看。
“喂,问你呢。”过不了多久,玲又小声对我说,“丽病了,你不知道?”
“是真的吗?”我有点不相信,“她前天还是好好的,怎就病了?”
“你呀,就是不会关心别人”玲瞪了我一眼,“你不去看看她你一定会后悔的。”
我想,玲是不会骗我的,我那还有心思看书?立刻就离开了图书馆,来到女生宿舍201号房。
(五)
学生都上课去了,整栋大楼显得安静极了。只有宿监刘阿姨在打扫卫生,见我过来了,只是笑了笑说:“你呀,又私自闯女生宿舍了?不怕我抓你?”
我知道她是跟我开玩笑的。也顾不了那么多,就直接来到了201室。
我敲开门,见丽还在蒙被睡觉,也不怕大热天。上铺的霞正在躺着看书,她漫不经心的说:“班长呀,我们的丽得病两天了,你才来问候呀?”
“我也是刚听到的。”我笑了笑,问,“是什么病呢?看过医生了吗?”
“不用看医生的,是相思病!”霞大笑着说。
这时候,丽探出头来,向我伸了伸舌头:“谁叫你过来的?我说我病了吗?本小姐只要睡上一个上午就什么都好了,你还是回去吧。”
我知道我又上当了,弄得我有点尴尬,不过她没病我也放心了。
“那我回去了。”我说完就想离开。
“来了就该坐一下吧,我去打点水来。”霞飞快的从上床跳下来,拿起热水瓶留下一串笑声借故走了。
宿舍里只有我们俩。
“我还是离开吧,这里影响不好。”我说。
“你怕谁呢?那天你为什么不怕?”她涨红着脸说。
“我也不知道。”
“你是畏缩了,不想负责任呀”
“不是,你想哪儿去了。”
“不是?保送去读大学的名单有你呀。你是不是怕我给你弄丢了?”
“ 你听谁说的?没有的事。”
想不到她的消息比我的还灵通,保送读大学的事她怎会知道呢?
“好了,我不强求你。你可以走了。”她的眼泪又来了。
我不知道那来的勇气,一把抱她狂吻了起来。她挣扎了一下,接着报以我更狂野的吻......
“爱我吗?”
“爱你......”.....
(六)
晚上学校要放电影,学校政教处的韦主任给我送来了一份通知,叫我吃完晚饭后就组织学生会的同学帮搬运电影机、台凳等出广场去。
我觉得有点伤感,三年的师范生活将要结束了,整整做了三年的学生会主席兼学校团委会副书记,也整整地为学校服务了三年,现在可以说是该“退休”了吧?因为新一届的学生会干部都基本成熟了,可学校的领导还是喜欢叫我们这些老学生会干部献义务。
下午5:00吃饭的时候,我找来新任的学生会主席,布置他晚饭后要组织同学搬运电影机及抬凳等。他说不知道该如何组织同学,因为许多人都不在学校。我说,任务就交你了,你看着办好了。
想不到,那天晚上直到7:00多,学生会的几个人还在忙碌着,他们还没有准备好必需的东西。韦主任好不恼火,他把我找去狠狠的克了一顿。我承认自己是失职了,我说我是想给新的学生会干部们一个锻炼的机会呀。想不到我的花花肠子还是没有片得过“老谋深算”的韦主任。
“你是不是想,退下来了,不关你的事了。过不了几天你就毕业走人了?”韦主任好像看透了我的心似的,“今后无论干什么都好,都要善始善终呀。”
挨了批评,我的心确实不好受,但又不能发脾气,还是回到操场上教他们怎样的协助放电影的师傅工作,什么时候应该做什么。
“现在是7:20分了,你们留三个人在这,帮助师傅;给四位女同学到学校大门口去协助门卫看好大门;另四位男同学戴上袖章,到第二饭堂去协助看好后门,不要放校外的人进来;其余的在现场维持秩序。”我把他们都安排好了。
我安排完了工作,把新的学生会主席叫了过来,又教了他以后遇到学校放电影时就应这样的安排好人。又告诉他遇到突发事件时应怎样的处理,遇到想闯入学校来的人应怎样的阻止,应用怎样的方法处理等。他可是听得好认真。最后我问:“都懂了吗?”
“都听懂了,你还是去休息一下吧。”他笑起来很天真,像我刚做学生会主席时的样子,我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心里不禁掠过一丝伤感。
“好好干吧!”我摇着他有点单薄的双肩,到各个地方去巡查去了。
(七)
好在其他各组的学生会干部都能履行职责,直到电影开始时都没有任何事情发生,我也就放心了。
我们学校每周都放电影,因此并不是要求人人都要去看,又因为临近毕业统考,就算周末,我们毕业班的学生都很少去看,我也没心思看电影的,心想将考试了,还是回到教室看看书吧。
教室空空,没有一个人。我拿出教育学来看不了几页,觉得看不下去了,还是拿出心理学来看吧,不过刚看了几页,又看不下去了,干脆计算数学还好,反正统考就是文选、数学、教育学、心理学等这几科。我有点怕数学这一科的,不过认真的学也不觉得难的呀。外面操场上不时传来一阵阵的笑声,也许是电影的哪个美妙的镜头吧,逗得他们哈哈大笑的。
电影还没有散,陆陆续续的也有一些同学拿凳子回教室了,看书做练习都做不下去,今晚我的心好烦。我收好书本,想出去看看。突然想起该写日记了,就匆匆打开笔记本,此时我发现有一张纸条叠成“心”型压在我的笔记本上。
“谁会写些什么东西呢?不会又是一些连锁信息吧?”我想。我们这一代的学生都知道,一些闲得无聊的人写一些信,要照原文抄多少封发出去给你的同学,内容是说谁谁照做了,怎又发财了,谁谁不做,又遭不幸等等之类的东西。 我打开来一看,上面有那么一行字:
“今晚陪我出街玩,我在宿舍等你。丽”
她怎么会把字条放在我的笔记本里?约我告诉我一声不就得了吗?如今晚我不来教室不是误事了吗?真是的,我马上前去。
远远的,我就看到她早就在201室门口等我了,见我的到来,她飞一般走了下来,满脸春风,兴奋异常。
“那么久呀,我都等了你一个多钟了。”她假装生气的说,“你再来晚一分钟,我就不再理你了。”
“你怎知道我会回教室看书的?”我问她。
“凭我的感觉,因为你上教室时,我才离开的。”她又向我拌了个怪脸,这时候,我才明白了。
(八)
走出校道向左转个弯就进入了一条100多米的林荫小道,晚上林荫道上树都闪动着彩色的灯光,两边的人行道上不远就有一个啤酒摊点,整条道上或许有20多个啤酒摊点吧,因是周末,摊点上多是学生,有我们学校的,也有其他大中专学校的,他们不到天亮或许不想散去,真是热闹非凡。
我俩尽量放慢脚步。我问她:“今晚叫我出来有什么事吗?”
“那你以前约我出来的时候,每次都有好重要的事吗?”丽白了我一眼,“没事出来走走不行吗?”
“我说过不行吗?只是想问问你罢了。有事就得办好先,走走还是要的,不然怎叫拍拖呢?”我说着顺便拉起她的手,“你说是吗?”
“是呀!”她推了推我,说,“今晚你就陪我喝啤酒!”
“不是吧?你知道我是不会喝酒的。”
“就是因为你不会喝酒,不像一个男子汉的样子,我要改变你。”
看她说话的正经样子,不像是开玩笑。
在一个摊点上坐下来,她点了两瓶啤酒,对我说:“能喝吗?我们一人一瓶。”
说着她首先拿起一瓶来,我一把抢了过来,说:“还是我来吧。就算我不会喝,我也要把它喝完。”她笑了,笑得很美,我记得最清楚的,这是我18岁来平生第一次喝酒吧,啤酒味道有点像家里母亲用红薯藤做的猪食,难喝死了,但我还是喝完了一瓶。
“哇,有进步。这才是男子汉的风度。”她给了我一个飞吻,她也喝了一瓶,但却没有醉。我怎就觉得头沉沉的,真不争气,原来我是醉了。
“能不能支持得住呀?”她问我。
“不要紧的,你呢?”我关切地问。
“我呀,三五瓶啤酒不要紧的。”
“你真行,哪儿学的?”
“我父亲教的。”
“你父亲?他教你喝酒?”
“是呀!不行吗?”她瞪着那双深黑色的眼睛,透过那0度眼睛,在等我的回答。
“不是。我是说,你父亲喝了酒是出海打鱼,教你喝酒又是为什么?”
“毕业了,你跟我回到海边去看看就知道了。好吗?”丽深情地看着我,靠着我,我觉得有点头晕晕的,那感觉真好。
(九)
早上8:00才起来,同宿舍的“猴哥”已经帮打饭回来了,阿光等几位同学还正在蒙头大睡,另几个舍友早已到球场打球去了。阿东又在卫生间弹他的吉他,动情地唱他的《雨夜浪漫》了,那叮叮咚咚的吉他声,搞得满栋楼的同学唉声叹气,咒骂连天。
“死东!吃完饭才唱嘛。”阿光伸出头,大声叫喊,“整死人了,睡不得一个好觉。”
“昨天晚上拍拖去了吧?”猴哥边吃馒头边打趣的说,“人家喜欢唱你管得了呀?还不起床,阿东你弹呀唱呀,不让他睡,死猪!”
“你才去拍拖呢,跟一个漂亮的死母猴!”阿光瞪了一眼猴哥。我们大家都笑了。阿光无奈,只得骂骂咧咧的起来了。
见阿光起床了,阿东好像有意作对似的也就不弹那叮叮咚咚的吉他了,我们围在一张桌子上一起吃了早餐,又商量着今天该去哪儿玩。
“我看去Q水库怎样?”我提议,“那儿有个很好玩的水闸呢。”
“那儿我们没去过,不知道好不好玩,再说我们也不懂得怎样走。”老狼说,“要不,找去过那儿的同学带路?”
“对了,听说我们班的许多女同学去过。班长,你去找丽她们看看?顺便借几辆自行车。”阿东喜形于色的说,我就知道,说到去玩,他就来劲,因为他就能在同学面前发挥他的N流水平的吉他,唱他的《雨夜浪漫》来显示他的歌喉了。
“这没问题,你们的意见呢?”我问其他的几个同学。
他们都说好。因此,我就安排他们去准备吃的东西。我就猴哥跟我去找女同学带路兼借单车。
听说要去玩,201宿舍的八位女同学都抢着报名要去,也好爽快的答应保证能皆到自行车。
(十)
在去Q水库的路上,我们9位男同学肯定是“车夫”兼“苦力”了。一路上欢声笑语,我们又唱又喊的,路两旁正在受割早稻的农民不时抬起头来,也许他们是在羡慕我们吧。我想,家里也正在收割早稻了吧,我的父母兄弟不知好否?
在Q水库的长长的坝顶上,我们扎下了简单的“行营”,把吃的的东西摆了一地,开了两摊“拖拉机”(扑克的一种玩法),由于我来迟了一点,没法落脚,只能在旁边做勤务员了。玩了一会,丽说不想玩了。
“我就知道丽会让我玩的,跟班长去搞服务吧好了。”玲一把推开丽,大声的叫喊 ,“陪大班长玩去,小孩子!”
大家也都笑了起来。
“猴哥,你的死玲欺负我!”丽涨红了脸,假装生气的回击道。
其实,我们来这的十多位同学,好多都是在暗暗的谈恋爱,平时不敢公开,现在将要毕业了,谁都不怕了,也觉得没有什么不敢公开的了。很自然地,又有几对同学悄悄的离开,“拖拉机”开不成了。阿东是个自由主义者,他还是坐在坝顶上舒展他的歌喉,旁边坐着他的崇拜者阿娟,也只有阿娟才觉得他的歌是世间上最美最甜的。
在那阳光明媚的周末,在那远离喧闹都市的水库坝顶上,我们这一群年轻的快乐青年在尽情的享受着人间最美妙的时光。
我跟丽来到树阴底下躺着,那天,我们谈了许多许多。
(十一)
将要离开师范前的一个星期天,宿舍的“同党们”全赖在床上不愿起来,原因之一是昨天玩得太累,回来又去二饭堂喝酒(买通了学校的门卫,他才不管我们呢),一直到10点多钟我才第一个起来,匆匆吃了点东西,准备回家取点钱,下午还得赶回来。
在校道上遇见了丽,她也是刚去饭堂吃完早餐回来,听说我要回家,她问我回去干什么,我告诉她实情。
“明天就要考试了,你不复习?”她关切地问。
“我现在没钱了,我还得吃饭呀?”我如实的说,“在说,毕业前不买些东西送同学吗?”
“那我跟你回去。”她注视着我有好几秒钟,最后才小声的说,“行吗?”
我点头答应了她,她高兴得欢跳起来,给了我一个飞吻。惹得几个刚从我们身边走过的一年级学生大笑起来,弄得我很不好意思。
在回家的路上,她由于晕车,叽叽咋咋不到十分钟就靠在我的肩膀上睡着了。直到12点多,车到站了,叫她下车她才醒过来。
(十二)
“这是那呀?”她下车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惊讶,“是你的家吗?”
“不,还有半个小时的山路呢。”我骗她的,其实我的家就在离镇不到5分钟的路,并问,“后悔了吗?”
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问:“真的吗?好漂亮的山呀。我喜欢!”
也许她是第一次看见那么高的山和那么美的水吧,由于台风刚过不久,街道上一片狼藉。由于今天是圩日,父亲今天出街来,远远的看见我,就走了过来,问:“怎的,考完试了吗,回来也不预先说一声?”
“我回来要点钱,明天才考试呢,妈在家吗?”我有点怕父亲,说明白点是敬佩他,我的老家在安徽,他是南下部队“四野”的一名排长,由于负伤就地安置在风灵乡政府工作,解放后不久,跟我母亲结婚,安家在农村,按父亲的说法是在农村好住,山清水秀的田园风光,比在镇上清静。前几年他回家种田,我们兄弟姐妹五人,一个大姐姐大学毕业后,现分配在县城工作,另一位在乡卫生院做护士,都已经结婚,两个哥哥在外工作,家里只有我一个人读书。外祖父和外祖母都已经去世多年,他俩只有我母亲一个女儿,可以说,在现今的家乡里,我的一家是外来户吧,可我们是土生土长的风灵乡人,早就把这当作是我们的家乡了,我曾经问过父亲,在安徽老家我们还有没有兄弟,他说,抗战时,日本鬼子把全村的人都杀死光了,他是唯一的幸存者,是共产党把八路军他救活的,从此就跟着党走,走到那里,那里就是家了。
“爸,这是我的同学。”我还是有点怕爸,他平时管教我们极严,今天我把丽带回家,不知道他是否高兴,我呆呆的站了好久,我才敢说,“她叫丽。”
丽很有礼貌的微笑着说:“伯父好!”
“啊啊,好呀,好呀”父亲上下打量了一下丽,显得很高兴的样子,我也放心多了。
回到家里,最高兴的就算母亲了,拉着丽的手问这问那的,弄得丽疲于应付。
“老太婆呀,真是当警察的料,查户口呀?”父亲一边抽烟一边埋怨起母亲来,“你还是让人家坐下来休息一下吧。”
“爸,妈,我们还要赶回学校去,明天考试呢。”我见时间不早了,怕赶不上去学校的车,就跟父母说明回家来的目的。
“那么匆忙?不在家住一夜吗?”母亲显得很惋惜的样子。
“考试要紧,将毕业了,要专心点呀”父亲一边说一边给我钱。他把“专心”这两个子念得很重,我领会他的意思。
(十三)
草草吃了点东西,来到镇上等车,我说自己出来就行了,但父母就是要送我们,还把家里所有好吃的东西装了整整一大包,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多。在镇上,又见到昔日的几位同学,相互又谈了好长时间,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了,但车还是没来到,我的心好像被猫抓一样难受,如果今天赶不回学校,明天就赶不上考毕业试了,如果不行的话,就只有请车了。
父亲也很着急,他到乡政府去,说是去打听一下车什么时候到,下午4:30分,他匆匆忙忙赶了过来,二姐也跟着来,她说:“今天车不来了,说是中午公路路面被洪水冲垮了。我叫朋友去找车了,直接送你们到学校去,等一下就好了。”
我向二姐介绍了丽,姐今年26岁,在风灵乡卫生院工作,她只是出于礼貌的笑了笑,可见姐并不喜欢丽。我知道,姐是最反对我过早谈恋爱的人之一,按她的观点就是,一个只读师范,只有中师文凭的人,只是走向社会的开始,她在努力的为我做榜样,她读了护士学校出来,就参加了大专的学习,毕业后,她又向本科冲刺,在广西医科大学进修本科课程,刚刚毕业。县卫生局局长也有打算把她调到行政机关去工作,原因有两个,一是卫生局局长的儿子在追我姐,她说的找朋友的车来送我们,说的就是在公安局工作的陈刚毅,也就是卫生局长的儿子,我姐的同学;二是我姐是卫生系统中唯一的既熟悉业务,又熟悉行政工作的人。她常常跟我说,读中师出来后,要一边工作,一边学习,说是为将来的工作打好基础,听起来也蛮有道理的。
“她叫丽,哪儿人?”姐把我拉到一边,悄悄问我,“你跟她什么关系呀?”
我如实的告诉姐,最后说:“我们现在还只是一般的朋友吧了。”
“我怕她会毁了你的前途,我看她消瘦的样子,身体定会不是很好。再说,她是自费的,将来找工作还是个问题呢,你刚多少岁,你想过这些问题没有?”姐批评了我。
我连连点头,可我一点也听不进去。
下午5:00了,姐说的车还没到。丽对我说,如回不去,明天参加不了考试会是怎样的结果。我只是苦笑着说:“那我跟你就无法毕业了,将在师范再读一年,变成‘本科’中师生了。”
“如果真的能让我们读下去,再读十年二十年我都愿意。”她深情地注视着我,喃喃的说,“你愿意吗?你快点说呀。”
“我也愿意!”我也注视她,看到她那认真的样子,我深感到自己无比的幸福,要不是在父母和姐的面前,我定会拥抱丽的,我压制住自己的感情,小声说,“你好笨,那有永远读书的?但不读书,我们照样可以在一起的嘛。”
直到6:00,陈刚毅才来到,姐假装发脾气的骂他办事拖拉,不是一位警察的作风,他只是搓着手傻笑。在饭店里,我们一家子人吃了晚饭,毅哥(也是我将来的姐夫)才送我来学校,到学校时,已经上晚自修好长一段时间了。
(十四)
开始毕业统考,考完了试,也将是我们三年师范读书生活的结束。今天考的是《物理》和《政治》,接下来明天以后考的将是《化学》、《历史学》、《生物学》、《语文教学》、《数学教学》、图、音、体之类的东东,星期五以后才考《教育学》、《心理学》、《文选与写作》、《数学》等几科全区统考科目。这个星期将是最难熬的了,但跨过这个坎,将是自由,想到这也觉得兴奋不已。
我们从来就不怕本学校的老师监考,怎么说都是毕业考试了,无论大会上校长怎样的“强调”,考试的过程中许多学生还是靠作弊来过关,因为平时真正认真学习的学生没几个,再说,你不作弊,人家作弊了又没挨抓住,人家的成绩好了,大红榜上“三好”学生就是别人而不是你自己了,那你平时多努力不是白费?这就是现实。
想不到,这次考试是交叉监考,监考老师都是市师范进修学院的,平时的熟悉面孔没了,许多同学就瞎眼了。在第一天上午的“白榜”(作弊挨抓的名单)上就有29人之多,几乎是10%,我们A09班就有3人,弄得校长大发雷霆,把“白榜”上的学生全抓去“教训”了一番。后来查实,有许多同学是被冤枉的,也就是虽有“作案”动机,而没“作案”事实的“作弊未遂”。在后面的考试中,作弊的事情还是有发生,其中就有两位同学因考试多次作弊而留级,真的读“本科”中师了,这是后话。
晚上学校召开毕业班会议,时间只是半个小时多,讲的是考试问题,张副校长还说了我们学校将有两个保送读大学的名额,看来,我的希望是很大的,担任了三年的学生会主席,功劳和苦劳都是有的,其他的同学是无法跟我比的,想起去年的“学朝”,我们学生会为了保证学校的稳定,我这个学生会主席是做了大量的工作的,全区所有的大中专学校中,就我们的学校没有出现有学生参与“学朝”的,因此还得到自治区教育厅的表扬;在首先对全区义务教育作基层调查工作过程中,又是我带领调查组到山区进行实地考察,写出的调查报告还在自治区教育厅主办的刊物上发表,还得到了较好的评价,平时的学校工作,更是义无反顾,虽说现在临近毕业,退了下来,但学校的许多工作还是积极参与,成绩也不错,历年都是“三好学生”,想到这些,我觉得三年师范生活过得很有意义,也可以说是青春无悔也。
(十五)
会议结束后,同学们还是回到教室学习,老师再也没有来辅导了,整个教室寂静得像一潭清水,窗鸣蝉声声,夏夜微风送来远处 轻轻的音乐声,我的思绪已飘向那广袤的天空,悄悄离开教室,独自来到校园的林荫道上,不知是在想什么,其实我什么也不想,只是在漫无目的的走着。来到操场上,爬上单杠,一个人仰望着夜空出神,我想的就是这样的清静。第二节自修课下了,同学们陆陆续续的从教室里出来了,操场上顿时来了好些乘凉的同学,还有几个男同学带来了篮球在拍,更多的是三三两两的同学坐在草坪上享受这难得的凉风。
“风雪,怎一个人在呆坐呢?”一个声音在身后处传来。我低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一位我不认识的同学,确实地说是女同学,月光朦胧中,我看不清她的脸。
“你怎么认识我呀,我又怎么不认识你呢?”我有点茫然。
“我是小人物,你那会认得我呢?”她笑着说,皎洁的月光下,我好像看到她的脸涨得通红。
“你是......”我有意想要她说出自己的名字。
“不记得了?去年的八月十五,我们见过的。”她小声说。
啊,我突然想起来了,那是去年的八月十五日(农历),我作为学生会主席,按学校工作安排,晚上负责学校的治安,一整夜都要在整个校园巡视,预防校外的不法分子闯入校园,特别是要注意保护好在校内搞活动的新生的安全,同时限制学生外出。那天深夜12:00多钟,一年级的一个班的班长跑来告诉我,他班的一位叫雅的女同学还没有回来,我安排好其他同学巡逻,就跟他出校外去找人,根据他班女同学提供的线索,我们从学校周边的小山头一直找到离学校较远的农科所的苗圃地,终于发现了她,她正蜷缩着蹲在草坪上流泪,问她原因,她说是跟同学出街回来时去小便走散的,找不到回学校的路了。我们听起来又好气又好笑的,难怪呀,她是第一次出城读书呢。
“哦,我记起来了,你叫雅。”我说。
“是呀,谢谢你还记得我。”她高兴得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我从单杠上跳了下来,想不到我坐在单杠上时间长了,脚也有点麻木了,跳下单杠是不小心把脚给扭伤了,痛得我眼泪都流了出来,坐在地上就是起不来。
“都是我的不好,都是我的不好。”雅立刻跑过来,把我扶起,哎,在女同学面前出洋相了吧。想不到,就是因为这次的奇遇,改变了我的一生。
(十六)
“能坐起来吗?”雅想把我扶来,怎知我1米75而体重高达70公斤的身躯,她反而一下子拥入了我的怀抱,我感觉到一股清香扑鼻而来,那长长的毛发直惹我的脸,我不由自主的把她抱住,她像所有的女孩子一样,象征性的挣扎一下,又像绵羊般的把头缩进我的怀里。
过了整整一分多钟,我才很不情愿的轻轻把她推开,她坐在地上,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的眼,又足足有两分钟,我看到她的眼角滴下了晶莹的泪珠,在月光下显得更加晶莹透彻。
“对不起,我......”我不知说什么好.
“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她紧握住我的手不放,又关切的问,“脚好疼吗?”
我摇了摇头,此时的我才认真的审视起身边的雅来,她长长的头发遮住了半边的脸,她低着头嘴里在喃喃的说:“都怪我不好,弄伤了你,真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
“真傻,我说过不原谅你吗?”我边说边帮她试去眼泪,这时,我才发现她长得一张清秀的脸,一双大大的眼睛,不大不小的鼻子和小小嘴巴。我真想吻她,但我还是压抑住了自己的冲动,只是在傻笑。
她被我看的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了,但握住我的那只手还是不愿意放开。
跟她的谈话中,我了解到,她是跟我同一个县的华东乡人,华东乡是风灵乡的邻居,相隔不到10公里,讲的同是客家话,因此我们立刻改用家乡话交谈,谈起来才觉得她的话很多,也很投机,原来我曾经收到的许多封不署名的信就是出自于她的手,她说是为了感谢我,想不到是她写的。
“你写的字好漂亮呀。”说到那些信,我记不得其中的内容,只记得她的字写得不错。
“难道你就只记得字写得不错吗?”
“也不是,但你的字确实写得不错的。”
“你呀,一直是我们女同学的偶像,在宿舍里谈得最多的就是你,每当夜深人静时,我点上手电筒给你写信,你就只记得我的字写得不错吗?”
“我......”我想告诉她,我心中已经有了丽了,我们也只能做一般的朋友了。可她好像看透我的心思似的,一直不让我说出口。
(十七)
沉默了好几分钟,我觉得脚不怎么痛了,提出要回去了。她很不情愿的站了起来,那手还是紧紧的握住我的手,我们站了起来,啊原来她长得并不矮,想不到一年不到,原来的出街找不到回学校路的小不点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能答应我的一个请求吗?”她小声说。
我点点头。
雅又一次拥入我的怀抱,把我拥得紧紧的,我也情不自禁的吻干了她的眼泪,吻她的额和她嘴......
今晚,这是我吻过的第二个女孩,不知道是为什么,也不知道是错还是对,我什么都不敢想,也什么也不用想,我到底是出于怎样的一种心态?我到底是出于怎样的目的?那冲动的年代呀.....
(十八)
今天,是我们90届毕业生离校的日子。
天刚亮,我们县教育局派来接我们的车就到了,可全部的毕业生都不愿离开,都在相互间握手,平时就算相互间有那么点矛盾的同学也都在这即将离别的时刻执手相对泪眼祝福,那情景无疑于生死离别。我们的所有老师都出来了,在那蒙蒙的细雨中,催促大家快点上车。也只有此时,我们才感觉到我们老师的伟大。
黄副校长把我拉到一边,说了许多鼓励的话。他好像有满腹的话要对我说似的,就在即将上车的当儿,他轻声对我说:“风雪呀,你要做好思想准备,有些事情并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只要你努力,就算现在你暂时得不到,将来你定会得到的,千万不要怪学校呀。”
我还是莫名其妙,他到底想跟我说什么呢?在离开学校回县城的路上,我一直在想,但怎也想不清楚。
丽跟我坐一张凳子,今天她没有晕车,嘴里含着话梅,一直在催我也含一个,说这样就不会晕车了,同车的21位同学,虽分别在9个班,但在实习时我们早就混得很熟了,也就无话不谈。我总觉得有点失意,想到将就走上工作岗位了,我将面临的又是怎样的一个世界呢?三年的中师生活就这样结束了,我是继续上学还是像其他同学说的就拿这中师文凭混世界了事呢?说真的,我有点害怕读书了,压力大,学生会的工作也忙,我想,如果再让我选择读书,打死我也不干学生会的工作了,我要用时间来学多一点的东西,不至于将来落伍,这是我二姐说的,也是我刚悟出的真理。
车外还是飘着不合时宜的蒙蒙细雨。
(十九)
“在想什么呢?”丽靠着我,轻声问我。
“没想什么,”我握紧了紧她的手,说,“你有什么打算?”
“我也不知道,回去先说。”她转头望着窗外,“我想还是教书吧,我们女孩子能干什么呢?”
“今晚能赶回家吗?”我问。
“不回去了,我在表姑家过夜,明天才回去。”
“你表姑在县城吗?”
“是呀,你也不回去了吧,现在都5点多了,跟我到表姑家玩。明天我跟你去你那儿怎样?”
“你父母会想你的呀,还是回去吧。我今晚在大姐家住,我好久不见大姐了。再说,我还要去拜访我的一位读高中的同学,他后天参加高考了。”
“你能帮助他什么?这样你反而影响他大复习。讲定了,你今晚跟我在一起。不许改变主意了。”
“我还是不去的好,......”
“怕什么?你是我的男朋友呀,表姑说要见见你呢。”
“我什么时候答应做你的男朋友了?”
“你......”
我发现她的眼框红红的,就要流下眼泪了,唉!女人的眼泪真的说来就来。我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点点头答应了她,她假装发脾气的轻轻打了我一下,我俩都笑了。
气车颠簸了又将一个小时,才到达了县教育局,教育局的梁副局长告诉我们,今晚全部人在教育局吃饭,晚饭后开舞会,并安排好了我们的住处,明天上午集中开会。我们才知道原来今晚教育局做东慰劳我们这届毕业生。看来,我不用去她表姑家过夜了。
吃完晚饭,我就想到大姐家去,丽也跟着我去。
大姐在法院工作,姐夫在县委组织部,当我到姐家时,她还埋怨我怎不来吃饭,说家里杀了鸡是等我吃饭的。我告诉姐说是教育局请吃的饭,她也没再说什么了。当我向她介绍丽时,大姐也显出不是很高兴的样子,也许是二姐跟她提起过吧,大姐的态度是不冷不热的,我觉得很难受,坐了不到五分钟,我就提出要离开,说是今晚教育局还有舞会呢。
当我们来到教育局接待处时,舞会已经开始了......
(二十)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已到了1993年的教师节,我也出来工作有两年了。
全校8位老师集中在乡中心校开会回来,买了许多菜在我从教的学校聚餐。我被他们“灌”了许多酒,但我还是要喝,嘴里还是那句话“我没醉,我还能喝”。醉得不醒人事时,他们扶我回宿舍来,我倒头便睡。
是呀,我要喝酒,怎能不喝呢?是丽告诉我的,喝酒是男子汉的风度呀!
现在的我,心情最难受,想起两年前,本来就是保送我去读的广西师范大学的,让校长的一位亲戚占去了名额(师范每年都有一到两个保送名额),现在我才想去毕业前黄副校长那话,原来他早就知道了内情。我怎能“不怪学校”了得?毕业回到本县,作为优秀毕业生,我是有选择学校的机会的,怎知教育局会把我们21位毕业生全放到乡下小学,一个也不留在县城小学呢?由于我硬要跟丽好下去,大哥、大姐、大姐夫都说不再理我了,说只有我“回心转意”,才得商量,连家父家母也没办法。我被分配到华东乡来,中心校校长跟我谈话,要我留在中心小学,但我还是要求到最艰苦的乡下小学去,结果我来到了这个叫里弄小学的村校来。全校就我们8位老师,我是最年轻的也是唯一的一位正规师范毕业的老师,只有我一个人是外乡来,住在学校,其他的都主在农村。
想不到我的命并不好,连跟我私订终身的丽也没幸免,她在她海边的家乡的一所村校代课,开学前她一直跟我在一起,我们心心相印,觉得谁也离不开谁了,怎知道就在开学的第二天,也就是9月4日,我接到她哥打来的电话,说她前几天送她的学生回家,回来的路上不幸溺水身亡,当我赶到她家时,看到的只有一堆孤坟。她只有18岁呀!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的母亲和哥哥,当我接过她哥给我的她写给我还来不及发出的信时,我平生第一次哭得最惨。她在信中说,回去后,她整天想的就是我,说她教师节放假时,就来到我的身边,要告诉我一个秘密。现在,她的秘密我永远没法知道了。那天晚上,我单独在她的坟上守了一夜。真的,我梦见她了,梦见我们双双步入结婚的殿堂......
(二十一)
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离开她的新坟,也不知道是怎样的回到学校。我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回家哭了整整一个星期,哥、姐都回来劝我,但我谁也不想见,说真的,我有点恨他们。但我也真的找不出恨他们的原因。前天我刚回到学校来,同事们也知道了这件事,大家对我都好,我知道,今天的聚餐也是校长特意安排的,我怎能不醉呢?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别的老师都回去了,当我醒来时,整个校园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我不禁又想起丽来。我的头还是昏沉沉,喝了一杯水,才觉得好了一点,抬起笔想写明天的教案,对了,明天还没上课呢,不写了。真的,在我的头脑里,总是闪着丽的身影和她的笑容,我干脆什么也不写,什么也不看,静静的躺在床上,又呕吐了一阵,感觉到难受得要命,不知什么时候,我又睡着了。......
丽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我不知道,我感觉到是她帮我盖的被子,在打扫房内的卫生,又听到她在小声的哭,她给了我吻,是真的,她不知何时留的长发,那长长的头发惹得我痒痒的,我知道她又在烧开水,用温水在帮我察试身体,可我怎也睁不开眼睛。我叫丽的名字,可她就是不回答我。不知什么时候,她钻进了我的怀中,我感觉到她的体温,感觉到她的吻,感觉到她的眼泪,感觉到她急促的呼吸,我吻着她的眼,吻她的嘴,吻她的身体。她也没有拒绝我的冲动,我人生的第一次就这样给了她,......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头还是昏沉沉的,让我惊讶的是,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我并不是在梦中,房子打扫得干干净净,收集得整整齐齐,我一看身下垫的床单,我明白了,昨晚的事决不是梦。
(二十二)
“醒来了?做晚你烧得好厉害呢。”雅从外面进来,她是到小溪打水回来的,正提着一桶水进来。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我不解的问。
“我?你真昏了头了吧?”她轻轻把桶放下,一把抱着我,那长长的头发一下子撒进我的颈部,我一切都明白了。
“昨晚是你......”
“你还以为是丽吗?整夜都叫喊着她的名字。”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小声说。
“我说过怪你吗?”她依着我,像头小猫。
“你为什么在这?”
“我的家就在学校旁边,师范老师开会,放我们两天假。我知道你在这,我因此回来了。”
“那前几天你怎不过来玩?”
“......”她沉默了好一阵,眼里流下了两行热泪,她叉开话题,说,“我也是很伤心,我也是刚刚听到她不幸的消息,但愿你能面对现实。”
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雅在我最需要安慰的时候的出现,给了我莫大的安慰。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
“不要再说了,但愿我能代替丽......”
我不愿她再说下去,给她长长的吻,......
(后记)
四年后,也就是1997年的元旦,我跟雅结了婚。1999年,我跟雅都调离了里弄小学,来到了现在的县城学校教书,又过了两年,我们有了个宝贝女儿,我给她取了个名字叫“思丽”。
我想,将来也要她报考师范院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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