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忆
空气很干燥,迎面吹来的风都显得很闷。周围的车,川流不息。人,在不知所以的忙碌。子南骑着单车。没有目的,也没有方向。游荡于喧闹的大街。每日走过的路,似乎很熟悉,也陌生。他并不曾注意这条街,不了解这条路,还有这纷繁的世界。
跟水心分开已有一年的时光,空虚、茫然、还有无可无不可的继续的路。刚刚踏入这个城市,就是这样。或许会短暂的微笑、小小的开心,但就如眼前的风一般,过去了就只剩原有的样子。心依然是干巴巴的。麻木的神经越加的迟钝,像是生锈的机械。不——机械是没有感情与知觉的。可是子南还会有伤痛、眼泪。常常在伤感的音乐中出现发呆的神色。所以,他不是机械。他只是放缓了生命的步脚,也或许他生命中的时间已经定格在一年前的时光。
“姐姐说,我们——不合适!”水心的语音有些异常。
“……”
“分手吧”子南没有知觉她的神色。因为他根本不敢去直视水心的脸庞。只是望着远方暗淡的几乎为无的灯光。模糊——是他的泪水的缘故吧。
“我愿意放下所有——为你!”子南似乎用尽了浑身的心力,说出了藏在身体深处的真语。以为可以挽回她,这世间唯一的她。
“对不起,忘了我。”水心还是冷冷的语音。以致于子南打了冷战。转身,一步一步,消失在子南的泪眼中。子南很想追上去。可是——他是那么的无力。身体僵住了。站立,任她走远。由时间从眼前一点一滴的流走。像子南的泪水一样,这都是挽不回的。
过了很久。
忽然,发觉自己如同坠入无底的深渊。脑中无限的黑暗,沉重的黑暗几乎可以令子南窒息。他开始变得很冷。慢慢的蹲下来,把头挨在楼道的栏杆上,泪水又再度滑落。他似乎可以听见眼泪正一滴一滴的洒在自己的心上,将它震碎。于是,心脏传来一咚一咚的疼痛。想要挣扎、想要逃脱,可是——他是那么的无力,像断翼的鸟,只能忍受伤痛,没有办法飞离这无尽的黑暗。
渐渐地,似乎觉察到起风了。尖刀一样的寒风,一次又一次刺入他的身体。教室的灯还在亮着,可这于子南是一样的黯与暗。大概是腿部发麻了。子南努力使自己的身体动了一小下。坐了下来,背脊靠在栏杆上,他几乎又将浑身的心力用了一次。很累,累到了极点。但现在的姿势却让子南觉得很舒服。他发觉自己似乎在笑,可是他的眼角分明有泪。那又是谁在嗤笑呢?笑得让他的脸有点发烫。这种感觉又很迅速的消失、、、、、、、
反复、踟蹰,过了多久?不知道。
子南试着让自己站立,这又是一件很费力的事。他的手扶着栏杆,一步一步,向前踱着。移到了楼梯的拐角。又一步一步,挨下楼梯。他不知道去哪,好像整个校园都不容他。像没有家回的孩子,也许可以叫做“可怜”吧。
三楼的灯很昏暗,他们还在用功学习。突然,子南发觉又有人谁在嗤笑了。哈哈,哈哈哈哈。他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可怜呢?
辍学?我敢吗?
对!酒——可以忘掉一切!我要喝酒!呵呵……
今天很晴,但没有太阳,晴的一片茫然。很冷,冷冽的空气,还有子南的心。
驴哥来了,满脸的笑容。他和往常一样,很开心的潇洒。这是子南十分羡慕的。于是,子南将昨天残留下的伤很费力的藏起来,他笑容了吗?不知道,那一刻的表情只是很僵硬,但他已经很用力了。
“子南,吃了吗?”驴向他打了招呼。
“没有,我不饿。”是的,他现在的景况又怎会有食欲呢?虽然胃里面空空的,可它传给子南神经的,只是痛。当然是昨晚的缘故了。
“那我跟江一块去了”
“嗯—哎,驴哥,中午陪我喝酒,在宿舍。”子南抬高了声调,唯恐驴哥听不到。
“噢。我日你娘,你就不能快点”驴摽着江的膀子转出了教室的门。
大概又过了很长时间。
“宋子南,你在干吗呢?”
子南仿佛从另一个世界被一个声音拽了回来。是他的同桌—梅婷。她是一个异常坚毅的女孩。成绩好,少语言。子南很佩服她的坚毅,因为她的毅力不同于别个的愚恒,她很聪慧。
“哦,没干什么。”子南迅速的从抽屉里掏出书,也不管是语文还是英语,忙乱的浏览起来。
梅婷没有再说话,因为她的时间很珍贵。相较于她,子南的生命则显得很便宜。“该值得了五毛钱吧。”子南又将自己嘲弄了一回。
时间对于现在的子南究竟是什么呢?是窗外的风吧,匆匆的从他的耳畔刮过,却听不见它的声响。子南想抓住它,充实它。但他却办不到,他已经心疲力竭了。虽然他可以拿起一本书,也可以端起一杯水,他却没有力去充实他那流水似的时光,他那便宜的生命。
子南扭头看了看梅婷。一如既往的忙碌,聚精会神。周围的一切于她而言都毫无干系。像入定了一样,唯有口诵经文似的喃喃自语。子南对她的敬佩和对自己的鄙夷又加深了一层。
整个上午都浑浑噩噩的,子南仿佛也超然物外了。课堂上的一切都不明所以,行尸走肉般的学习别个的傻笑。可是他却笑得那么心酸、涩苦、疲累!因为他的人在笑,心在滴血。
中午了!他可以忘掉一切了!终于可以摆脱那种无法逃避的黑暗了!看着眼前水一般的“二锅头”他似乎有点兴奋。因为它可以拯救他,拯救他的肉身,拯救他那即将亡掉的灵魂。至少那时段我是这样认为的。
“来,情谊深,一口闷。”子南大口灌了半杯。现在他常常诧异当时为何那样勇猛。对了——情到浓时,伤也到了深处。
下午第一节课是“生物”。可对子南而言一切都是乌龟王八。因为他发觉自己在不停的旋转,而且走路的速度比往常要快,竟飘飘然似的荡开了。
子南飘进教室,荡到了自己的座位。有人在注视我吗?呵呵,他们在笑,鄙笑、嘲笑开心的傻笑。笑吧,狠狠地笑吧。我怕吗?我不怕。我是醉鬼,我怕谁呢?“我颠颠又倒倒好比浪涛……”
这一次,子南真的笑了。快意的笑了,自在的笑了。没有先前的心酸、涩苦、疲累和压抑。他便如从拥挤的人群飘到了广袤的旷野。浑身的锁镣都不知何处去了。可是,你怎么问他,他是谁啊?对啊,他是谁啊?他为什么会在这啊?好像就在这的吧。他的灵魂,被贼偷了,被风吹了,被爱恋杀死了……
他把自己弄丢了。
就在今天中午,他辍学了。他害怕吗?他都不是自己了,他怕谁呢?“父亲不会拿我怎样的,同学们,再见了。驴哥,我会回来看你的。你们都要努力学习啊,没有了我这个扫把星,教室一定会安静多了。一定要超过二班啊,加油吧。”
而子南呢?他辍学了。被老师愤怒的赶了出来。那时的心却没有多大的羞耻。因为,他已经准备好了。因为,一切于那时的他而言,都无所谓有无所谓无了。
于是,他坦坦荡荡的,潇潇洒洒的迈出了学校的大门。从此,他的校园生活画上了句点,永远的句点。
突然,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将子南从回忆中拽了回来。“你找死啊,草你妈……”司机恶狠狠的叫骂,还不停的鸣笛来助长自己嚣张的气焰。
子南只是一怔,很快又什么也没发生似的继续前行。街上的行人渐渐稀少,路边的灯渐渐昏暗。到了——没有喧嚣,没有人烟,宁静且黑暗的郊区。这地方满是树,以株挨着一株。黑压压的连成一片。像是黑色筑造的城墙,一直排列到黑暗的远方,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