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长的一个梦。
舒展着,舒展着,我伸一个懒腰,睁开猩松的睡眼醒过来。
又是一生了么?
突然我看着自己伸开的绿色手指怔住了,这一世的起点,原来是一粒种子。
那么,我爱,今生你会是什么?我们又将会在哪一个时刻相遇?
自天地洪荒之时,你我就相约着要在生生世世的轮回中一起老去。然而,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我们总是一次又一次的擦肩而过。在一个又一个的轮回里,我们不断寻找着对方,却始终没有完成那个古老的约定。
其实我的要求很简单也很卑微,若你是一棵树,我只要做那只栖息在你肩头的鸟儿,风来有你挡雨来有你遮;若你是一支蚌,我也不过希望是你心里的一滴泪,被爱包围成那一颗温润的珍珠;若你是沙漠中的旅人,我只求是路边的一眼清泉,当你经过会俯下身来掬我解渴;若你是黑夜里航行的水手,我愿是天边那一颗孤独的星,夜夜照耀你寂寞的航程。
可是,我爱,为什么只是这样简单卑微的愿望也不能够达到?也要让我生生世世不停的追寻?
我生长在高高的危崖上,四下视野开阔,陪伴我的,不过是清风明月、还有周遭不知名的植物与动物。寒来暑往,日子就这么一年又一年的过去。我在季节的更替中,静静等待你的出现,而生命的全部意义就在这无尽头的等待之中。
无论你以何种面目出现,无论你是怎样的生命形态,我相信,在你出现的刹那,我一定可以认出你,一定不会错过我的爱。可是当初与我一起在这危崖安家的蝴蝶已经是第三十代子孙,为什么,我还是没有等到你的出现?
难道今生,你我注定不能够相逢?
难道这一个轮回,仍然是错过?
这是一个明媚的春日。正在和蝴蝶嬉戏的我突然有种怪怪的感觉,抬起头来,撞上你那亘古未变的眸光。呵你终于出现了。
曾经无数次的在心底设想过与你相逢的情景,想好了要说的话,可是当这一刻真正来临,我在轰然狂喜之后所能做的,不过是用盈盈的泪光迎向你。
你找到我了找到我了找到我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在你的眼里看到的,除了难以置信的惊喜之外,却没有意料之中久别重逢的慌乱和亲昵?
突然你开口说话了:“我找到你了,这三十年才开花的七星草。”是在说我吗?突然我恍悟:你是在和你的同伴说话,他比你稍慢,此时也爬上了崖顶,和你一起看着我。在你们的眼中,闪动着异样的光彩。
原来这一生,你是一个采药的人。而我,不过是每一个采药人梦寐以求的珍奇药草。
生生世世的轮回中期盼与等待,等到的,居然会是这样的一个相逢。我无法理清自己混乱的思绪,甚至连反应也不能够。虽然我知道:在爱情中,比较坚贞的一向是女人。可是,我生生世世的长久等待,难道就此灰飞烟灭?
我凝视着你,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刻,却比一生还要漫长,终于我不得不面对真实:你没有认出我,今生的你,已经不再认识我了。
我哭了――纵然经过了这么久的轮回,女人软弱的天性依旧深深埋藏在我的体内。这一刻,我的悲伤如山崩海啸般不可遏抑的扑面而来,将我深深掩埋。
可是,谁能够看到一株植物的泪水?谁又能够听到听到一株植物的哭泣?
你只是和你的同伴喜不自胜的商量着——如何在这危崖上立足,如何将我带回你的世界中去,并且在你们的交谈中,我知道,你已经有了心爱的女人,而你将用我来换取和她的终身相守。
难道对你而言,我的价值仅止于此?
我不相信不相信不相信。
我要让你记起我。
用尽全心全力,我绽放了今生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美丽。流光飞转,色彩粲然,你目眩神移。
我只是努力的绽放着、绽放着,我要让你再度爱上我,用一朵花开的时间。
你的目光中,闪动着讶异,转而沉思,终于我等到了,等到了你眼中的了然。呵你终于记起我了记起我了记起我了。
幸福转瞬即逝,美丽悄然凋谢。来自尘土的我,仍将归于尘土。为了这一刻的绽放,我付出了所有。你猛然伸出手来想要抓住我,却只握住了一粒种子。
本就立足于危崖边的你,因此失去了平衡,握着我自高处不断坠落。然而我一无所惧。我看向你,你的目光也爱怜的停留在我身上,虽然死亡已经那样接近,彼此的心中却满满的充斥着幸福与喜悦,就此相拥着堕入下一个轮回。
来生,我们一定能够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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