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的暑假，我去深圳看我老叔，顺道给他帮忙。那时，我老叔已有了属于自己的花卉公司。我从西安来，黑不溜秋，他们上上下下都叫我“兵马俑”。只要一个叫屈小茗的男孩例外，他十分懂得尊重女孩。屈小茗高高的个子，宽宽的肩膀，很英俊的脸。这样有形的男生不要说在深圳就是在西安也少哪，最重要的是他的气质，太深沉了。
他很少说话，总是默默地干活，骑着脚踏车，一趟趟地送花。那么热的天，每次回来，他都一身汗。
那天，我和花店的小新无意中说起他来，小新很遗憾地说：“可惜啊，他的家被毁了，连个大学都没能读完。”
“他家怎么啦？”我欲问究竟。
“他父亲半道和别的女人跑了，留下他那个大字不识的母亲养活他们兄妹3个。” 小新警惕地看着我，“兵马俑，你不会傻到爱上他吧？”
“怎么会？”我转过脸。
隔日早晨，我查收了花农送的花，开始往木桶里装花，换掉隔日的根须已开始腐烂的花。我插新鲜的花进去，这时，手上忽然一阵痛，才知是花枝上的刺刺了手。我看着手上的血，忍不住要流泪了。这时候，屈小茗来了，一看我的手，急忙去拿消毒药水给我搽，嘴里不停地说：“这些事我来干就好了，你们女孩的手是干不了这些活的。”
他低着头，只顾给我擦伤口，极轻的。我感觉他的手很粗糙，一下一下地轻触我的手。
那天起，我和屈小茗就熟了。一起下班走在深圳街头，他问我：“西安是什么样的呢？”我说：“是那种田园般的感觉，不过也很好。你见过西安的城墙吗？” 屈小茗摇摇头：“是不是比兵马俑还好看？”
“傻瓜，又不是同类，怎么好比？”
屈小茗跑到饮料摊前，跑回来时，手里多了一盒冰淇淋，递给我，眼睛亮亮的。
屈小茗对我的身世一无所知，我不说，他也从不问。和他在一起，我可以感觉到他对我的心疼。我想，这就足够了。那晚，我和屈小茗在外面散步，两个人都说不出话来，就静静地走。天上有很圆的月亮，我和他都看到了，当我们走过广场时，屈小茗俯身吻了我。
那是我第一次和一个男孩如此接触，抬起脸，不好意思地看着他，他问我：“你多大？”
“19呀。”
屈小茗也有点不好意思了，他说：“对不起，我只是不知该怎样表达我的感情。”“你真是个傻瓜。”我点点他的头，牵住他的手。
接下来，我们有过一段最幸福的日子。每天我早早来到花店，他再也不让我动手装花，而是他来打理这一切。有时，他也会说：“等我以后赚了大钱，绝对不让你来这里受苦，我们把这个花店收购了，让那些骂过你的人来当打工仔怎么样？”每逢说到这里，我都忍不住大笑起来。心里却想，如果他知道了我老叔就是这家花店的老板不知该是何种表情。
我们有许多幸福的憧憬。“结婚要选在花房里，里面是玫瑰床，丁香书架葡萄藤椅子。书架上，只有两排书，我最喜欢的琼瑶放在上面，他最喜欢的金庸放在下面。”每逢我如醉如痴地诉说时，屈小茗就在旁边笑我：“真是个傻丫头。”
以后的半个月，我成了屈小茗的小尾巴。我甚至同他一起去送花。那天，好大的太阳，我骑着脚踏车，死命蹬着车子，汗水已把我的衣裳湿透了。在一座公寓前停下，屈小茗上去送花，我则赶紧跑去买雪糕，等他下来时，手里的雪糕已化了大半，我递给他：“快吃吧，都化了。” 屈小茗看着我，眼圈红了，雪糕没吃到嘴里，却一把将我搂到怀里。他的怀里，是那种熟悉的汗味儿，我闭着眼睛说：“小茗，我要记住你身上所有的气息，一直等到寒假来见你。”他紧紧地搂着我说：“我也是，会记着你。”
开学的时间已经临近，上了火车我就开始哭，一直哭到西安。回西安后，他竟然没有兑现他的诺言，没有给我写信。
一天一天地圈着日子，我度日如年，就在心神不安的时候，老叔捎来话说：“屈小茗结婚了。”
我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才知道他不回信的给我的原因。
我生了场大病，感到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
我的初恋就这样结束了。我回到学校之后，除了念书，再不涉及其它的活动。没有人知道，我为何变成一个沉静的女孩。
那时，我已经没有了感觉，觉得所有的感情都用完了。连屈小茗都骗我，我不相信这世上还有爱情存在。
毕业之后，我留在西安。不久，我见了父母给安排的一个男孩。他家境不错，他的父亲还是个官儿。我见了他一次，不是很讨厌，就点头答应了。我想除了和屈小茗，和谁结婚，都是一样的。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忙着拍婚纱照、买家具。大家都以为我从初恋的伤痛里解脱出来了。我们很快地就结婚了。蜜月旅行，从重庆的码头上，我们上船，正好碰见出差的小新。那夜，在船的甲板上，小新和我聊天，她说：“兵马俑，你变了好多，现在怎么这样文气。”我苦笑一下。小新又接着说：“一开始，我们都以为你会和屈小茗在一起，可惜你老叔嫌他穷，他也蛮可怜的，你走后，你老叔就把他辞了，他也是怕连累你，才去了别的城市，听别人说，他现在还是一个人。”那天晚上，很大的风，我站在甲板上，已经没有了任何思想。那一刻，世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心碎的声音。
屈小茗屈小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