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那年
龙檀石
2010年11月27日
或许,一个人是不能铭记一生的,留下的只有一些生活的零星的枯枝败叶。所以,我一直愿意做一个专业的素描者,把那些曾经的绿色珍藏在文字里,让生命拥有高贵的尊严,让青春见证热烈的激情。
今天是一个简单的日子,我选择走进理工大学,陪陪我的老乡,一起北漂的好朋友。20岁,这是一个神圣的时间点,我早已默默迈过。有点遗憾,整整一天,我都没有亲口祝他“生日快乐!”。其实,我明白自己的心思:这个时候,他需要的只是有个说话的人。面对亲人的病痛,面对成长,我理解他的心情。所以,我们只是简单地过了一天,但是彼此都很开心。
走出寝室,向报刊亭走去,等着我的是那份报纸。新京报,让我更加了解这个世界,也带着我思考自己的生活。从公交车到地铁站,我贪婪地搜索,那些可以让我眼前一亮的信息:民生新闻,学者评论……走出4号线,风很嚣张。我穿梭在理工大学的中央花园,看着光秃秃的树干,有些伤感。在朋友的宿舍,听到熟悉而陌生的乡音,有些温暖。午餐,我点了两杯热姜茶,靠着有阳光的窗子坐下。生活,一直很美!
在他的床上躺了一会儿,看完成龙主演的一部电影,我们奔向国家图书馆。他骑着单车,我照例坐在后面。很多次了,他总是当着车夫的角色。还记得,有一天,我们一起学自行车,他很快就学会了,还经常和朋友们到滨江花园遛弯。那时候,我总是一个人在长江大桥上来来回回,直到夜幕降临。
走进阅览厅,我们选了几本杂志,在一个角落里坐下。看了几篇关于煤老板的报道,我有些疲倦。那里的安静像家一样,有母亲怀抱的感觉,我们都悄悄走进梦里……
父亲挑着我们的行李,我们像小鸟一样欢快地跳跃在山路上。那个假期,我哭了很多次。我一度以为我没有上学的机会的,或者我和姐姐只有一个人可以走进那所向往的中学。那些天,父亲总是奔波在外面,家里的人耐着煎熬等待着好消息。我知道,那一天真的很不平常,很多东西要面对。从那天开始,我的心总是鲜活的,或者说开始蜕变。完成注册手续,我正式成为一名初中生。 走进自己的新“家”,我有些期待,也有些迷茫。收拾完一切,我和姐姐在父亲的带领下,在移民新城镇里到处瞎逛,然后在一间小餐馆停下。
我记得很清楚,一盘芹菜肉丝,一盘酸辣土豆丝,三个格格,一份汤,一个啤酒,一个诗仙太白。我和姐姐贪婪地吃着,心底都是高兴。父亲依旧悠闲地喝着酒,看着我们狼吞虎咽。这时,我发现父亲一直不吃肉,我有些好奇:“爸爸,你怎么不吃肉?”他的回答,我一辈子都记得,“我喜欢吃芹菜!”那时,我是很相信的,于是在后面的日子也总是隔段时间就吃点芹菜。一开始,是冲着“好吃”去的,后来是为了记住他的话,还有浓浓的爱。
父亲没有在学校停留多久,就沿着山路回去。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和姐姐都眼眶湿润,哽咽着。那一刻,我明白:我离开家了,好几天才能回去一次。父亲离开的时候,没有过分地要求我们什么,只是希望我们照顾好自己。 一会儿,我们就看不见他的身影了,眼泪一下子就沿着脸颊滑下。姐姐擦了擦眼泪,对着我说:“弟弟,不要哭!”那以后,我一个人在外的日子,一般是不会浪费眼泪的。
回到寝室,几个同学正式地自我介绍一下。聊着聊着,大家都是好朋友了。背着自己的书包,我们一起走向教室,真有点士兵上战场的感觉。本来,那天下午,我们只是领书,然后和班主任、同学们见面的。我没有想到,就在那个下午,我认识了你,一辈子让我牵挂的女子。
走进教室,同学们都热火朝天地聊着。我谁也不认识,就拣了二排的一个位子坐下。当时的我还是比较胆小的,都没有直接和同桌打招呼。就在我羞涩地红着脸的时候,你出现了。也许这就是缘分吧,你就坐在我前面。你很大方,回过头,很热情地自我介绍。说实话,当时你说了什么我没有注意,只记得名字。我只顾着盯着眼前的那个小女生,呆呆地看着。头发很长,用皮筋扎着,穿着一件灰白色的上衣,眼睛特亮,很清纯的。我回过神来,也自我介绍一番,其实就几句话。那个下午,我几乎就只顾着和你说话了,总觉着那么熟悉,那么亲切。
那个夜晚,我几乎失眠。在走廊里面站了很久,盯着家的方向。学校好大,房子好漂亮,还有很有的花草。这就是我三年的家,是我奋斗的地方。想着父母亲在家里的辛苦,想着那些辍学的同学,还有自己的梦想。半夜,风很大,我看着那些路灯有些呆滞地靠在墙上,思考着……醒来,我走进寝室,脑子满是你,还有你的落落大方。这是一个怎样的女孩呢?
以后的几个月里,我们的位置固定下来。每天的课间,我俩总是各种聊天,逐渐变成了争吵。其实,我们都明白,就是彼此抬杠,其实心里还是觉得对方不错的。就在我们成为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后,我开始乱想。很多个晚上,我质问自己:我是不是喜欢上这个女生。那时,我也只是一个小男生,最多知道什么是好感吧。
有一天,我做出一个重大的决定,给你写纸条。“你很好看。”“你的头发很漂亮。”……类似的句子应该很多的。每次我都是悄悄地趁你课间外出时,背着同学,把纸条放进你的课本的。当你打开课本的时候,我也不自觉地红着脸,有期待,有担忧。你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把纸条揉成一团,然后放进口袋里。我心里一下子落空了,不知道怎么办好。那以后,我们的话一天天少了,好像是你故意避着我。晚上,我想得更多,有反思,也有期待。
期末的前一个月,老师让我们换了座位,我们第一次隔了很远。我很怨恨这一次的调座位的,这样我就不能给你纸条,也看不清你的表情。自然,更重要的是说话的机会更少。我开始怀念那些讲话很自然的日子,开始埋怨自己太冲动。可是,另一方面,我又急着向你表达自己的爱慕或者好感。而且,心里总是向往着你给我一个明确的暗示,哪怕只是一个积极的笑。可是,你一直没有。
某一天早上四点半,拿出几张简单的信纸,一个圆珠笔,我走出寝室。第一封情书,就在这样一个冷冷的早晨诞生了。两个小时后,一个同学走出寝室,发现我在写东西。我赶紧收起信纸,揣进口袋,红涨着脸。早自习的时候,我把剩下的话写完,特意做了一个信封,然后交给我的同桌,让她帮我给你。整整一天,我都在关注着你的表情。可是,你就像没事人一样,依旧不搭理我。第二天早上,同桌把那个信封递给我。我一下子愣住了,从此留下一个疑惑:她到底看了那封信没有。很多年,我都在心底盘问着这个问题。
那一天,我心情极其低落,想着那封信的一天的经历,也想着怎么处理这封被返回来的信。经过阵痛般的思考,我很快捷地走到一个垃圾箱边,带着所有的伤心撕掉那几张纸。那以后,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你,更是久久地有些自卑,为这个第一次的失意耿耿于怀。那个夜晚,我真地彻底失眠。
第一学期很快结束,我带着对你的思念回到家里。回家后,我几乎没有提任何关于你的事情,因为我不想父母亲觉得我辜负他们的希望。但是,我知道自己的心底始终还是挂念着你的。只是,这种思念只能是深深地藏在心底,包括我的姐姐,也没有说。后来,她还是知道,也帮着我一起保守这个秘密。大年三十的夜晚,我多想给你家里打一个电话,听听你的声音。可是,我没有。那次,在班主任那里看到了你的信息,记下家庭地址和电话,一直带在身上。后来,终于在藏着掖着的日子里丢失。那一个月,我每天都期待着开学,梦里也想着在学校遇见你的场景。是的,那时的我只是觉得很想见你,谈不上是爱,甚至是真的喜欢。所以,心底我一直把这份情感看作是好感。或许,我自己也没有搞清楚这份情感的分量。
真的到了开学的日子,我又矛盾起来。我是真的想见你,只是见见。可是,我有些担心,担心你会对我说些什么,担心自己会说些什么。事实上,第一天没有见到你。那天晚上,我有些庆幸,同时也担心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第二天,你到了学校,我们没有讲话。从此以后,我们几乎没有讲话,最多是偶然碰见后的眼神交流。那些天,我一次次回想我们邂逅的那个下午。生活的变化,真的是很巨大的,一个人可以做的很少。一个月的时间,我没有给你递过纸条,是失去希望,也是觉得没有必要。
然而,有的情感在心底压抑太久,总会像火山一般突然爆发的。那段时间,我经常会悄悄地盯着你看,呆呆地盯着。有时,也被你看见,然后红着脸扭头,假装看着课本或者作业题。有一天,你找到我,很郑重地告诉我:“请不要总是盯着我看,也不要打扰我。否则,我会告诉班主任。还有,我会剪掉头发!不信,你试试!”我想起,那份信里面,我告诉你我喜欢你什么来着,里面提到了你的秀发和衣服。那时,孩子们的想法很简单的,所以就连一件穿着很漂亮的衣服也纳入了原因的范畴。一直以来,我都记得那件衣服,那么清晰。
你的话久久萦绕在我的耳旁,我一天天都担心:要是她真的告诉班主任,真的剪掉头发怎么办。我知道,我感觉到自己的巨举动让你有些恼怒。所以,一次自习课上,我拿出一张很普通的信纸,然后写下一些心里话,“我喜欢你的长长的秀发,还有那件灰白色的衣服……我求你不要剪掉头发。真的!……”。然后,我用心地把信纸叠成飞机,瞄着你的方向,飞出。结果,令所有人吃惊的是,一个同学站起来劫住纸飞机,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把我的话念了出来。我自然地羞得通红,也没有顾得你的表情。毕竟,那时我是没有这样的勇气的。我有些怨那个同学,让我,让你在大家面前丢脸。所以,我很久没跟他说话,或者一说话就吵嘴。
然而,我还是顺着心的方向,每节课都会花一定时间看你,只是看看。有一天,你火了,拎起一个文具盒向我砸来。我立即从呆滞的状态中醒来,避开。但是,你没有结束心中的恼怒。接着扔过来的是音乐课本,被我一下子接住。我觉得你当着大家的面向我扔东西,损了我的面子。于是,我紧紧攥着你的课本,走出教室。天已经黑了,走廊上不是很亮。你跟着跑出来,想从我手里夺过课本。我这会儿倒是很灵活,躲过你的几次进攻。然后,你更火了,你无情地给了我一个耳光。我的心一下子凉到记点,就像结了冰一样,眼泪一下子滑落下来。我知道,我很久很久没哭的。看到我哭了,你有些不知所错,选择了跑开,但是不是教室的方向。我从伤心中暂时走出来,拿着你的课本追过去。可是,泪眼模糊的我看不到你在哪里。我有些茫然,害怕你出事。或许,我做得做过分了。这一刻,我来不及思考你怎么可以打我,满脑子都是渴望你出现。
正在我都快绝望时,在我身后的那个教室的门角落里,我发现了你,呆呆地靠在门上。我转过身,看着有些怯弱的你,不知道说些什么。我们一起陷入寂静,沉默的氛围让人有些窒息。那一刻,我萌发一个念想:抱抱你,浅浅地抱抱你。然而,我没有!我回到现实中来,把手中的课本恭敬地递给你。你接过课本,推开我,跑回教室。我想萎蔫的花儿,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教室,一晚上都无精打采的。
一次假期后,我见到了你,没有了长长的头发。我不知道说些什么,甚至都不敢看着你。这一次,我完全地悔恨:是自己的无赖让你的头发被剪掉,都是我,都是我……接下来的一些日子,我不敢正眼看你,更不敢上课盯着你。我和你之间就像隔着一层隔音玻璃,能看见你,却听不到任何声音。我消极地面对着这些,没有任何行动。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是混蛋。那时,我们这样的孩子都很单纯,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些事情。
有一天,我走进教室,没有看到你的影子。我心里担心起来,又不敢去问你的好友。就这样,我等了很多天,心里各种复杂。后来,你的好友告诉我,你生病了,然后休学或者退学。我又一次懵了!口口声声说自己心里有你,却连你生病都不知道。我居然还厚着脸皮各种打扰你,我简直是一个完全的混蛋。我几乎每天都盼望着你的到来,和我们一起上课。这时,我没有更多的想法。
很多天后,一次课间,一个哥们跑过来告诉我说,你回到学校了,就在教室里。我的心一下子高兴起来,就像冰山融化,大地复苏。我再三考虑,还是硬着头皮走进教室。刚一进门,就看见大家围着你,问长问短,你却不怎么讲话。我切切地走到你面前,细细地打量着你。这一刻,你给我一股寒流:“这个男孩是谁?”我几乎晕过去,有些精神恍惚。怎么会这样?你居然不认识我了?我阿Q似的安慰着自己,一定是你在骗我,假装不认识我。原本,我以为这次你会回到课堂,这样我又可以每天看到你。可是,事情没有这样发展。那天以后,你继续着消失。在你的好朋友那里,我得知你失忆了,还把你的病具体给我说了说。但是,这是几乎一个月以后的事情。那段时间,我不知道怎么面度自己。我整天都想着:“我是不是真的伤了她?她都忘记我了!”
有几天,你回到了课堂,只是基本少言少语。我没有过多地直接关注你,只是偶尔问问你的好友,你的情况如何。一段时间后,你离开学校,就再也没有回到课堂。从此,我也没有了你的消息。那时,我对我们之间的故事除了伤感,没有其他情绪。我也试着去主动打听你的消息,可是终究没有很努力的询问你的朋友。那些日子,我总觉得自己对不住你,伤了你。所以,还是不联系你好,只要在心底祝福你就可以了。一年的日子就这样结束,很多事情都发生,有幸福的,也有烦恼的。我明白,要完全面对这一年的事情,需要一个时间段。但是,我也知道,你已经在我心底扎根,很深很深的。一年的时间好快,一眨眼就真的过了。有时,我希望时间长一点,但更多的是希望时间再短一点。这样,你受的伤也会少一些。这时,我的想法就是这样简单。考完试,我就沿着崎岖的山路回家……
感觉有人在推我,我直起身子,睁开眼。原来,自己睡着了,刚才的一切都是梦。在梦里,或许我回到了中学时代,再一次演绎历史。我揉揉眼睛,看着朋友,又看了看时间。自己睡了两个多点,在梦里却走了一年。我们放好图书,走出国家图书馆。他照例把我送进地铁站,然后看着我转身,进去。
“谢谢你今天来陪我!今天很简单,但是很开心!……”“都一样的, 这边就几个人。我俩还能交流,彼此关心着……”“反正人这一辈子,朋友不在乎多少,有个能说话的就行。回去趁星期天好好休息休息,看着你有些累……”
一年的时间在一个梦里就过了,人生真是短暂。在这样短暂的人生里,有他这样的朋友,是值得的。
你还好吧!这时候,想起九夜茴的《匆匆那年》。我也曾捧着那本书,在走廊里读了许久。在那些孤独的夜晚,也曾跟着北京文艺广播回顾着方茴和陈寻的故事,一天,一天,一天……我们这个时代的人,大家都有一段故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