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我被一个恐怖的梦惊醒。醒来后思绪久久转不过来,望着漆黑的屋顶发呆,随之两行酸楚的泪哗然流出,哽咽出声。那是一个很玄秘又凄凉的梦。梦中,有我的母亲,我还感受到了她深切的呼唤。
在梦里我只是个六七岁的孩子,家住在老房子里,那是个平房小院,好像是要拆迁什么的,反正必须要搬家了。房子里有一个土炉子,上面正烧着一壶水。而大人们已经装上了家当,拉着农村那样的人力车,要搬到很远的地方去。走得很急,已经没人理会屋里的那壶水了。妈妈拉着车子,其它的亲人帮忙推着,我空手跟着离开了小院,行进在一条坑坑洼洼的路上,就像一大批盲流似的。天色阴暗,很是萧条。我十分留恋自己的家,默默伤着心,可也没办法。忽然我想起了一个问题:还要走那么多的路,车上只有家具和衣物,是不是还得带些水呀,不然渴了怎么办?(梦中,根本没有买水这个意识思维)我把担心告诉了妈妈,还说自己要去提炉子上的那壶水,一会儿就回来,让他们走慢点,妈妈同意了。于是我返回去,可是空荡荡的房子里,壶只是微冒着白气,还没有烧开,需要再等会儿才行。我急坏了,一会儿看看壶,一会儿从门口张望渐渐走远的母亲和搬家的大队伍。他们的身影越来越远,我按捺不住了,虽然水重要,万一拉下队找不到家人了更是麻烦,管不了那么多了,于是我飞奔出去,去追赶家人……可是只这么一刻工夫,他们全不见了,我独自凄凄惶惶又走了很长一段路,终于在一个岔路口看见一位也拉着车子的邻居。她告诉我:大家要去的地方不一样,你妈妈可能去那边的路了,说完她朝另一个方向也走了。又剩下我一个人了,天色更黑了。我朝着她手指的路去追去找,可是已经精疲力竭了还是天地茫茫空无一人,我急得哭了。这时忽然像进入魔界,一片暮霭压来,脚下已看不清路,世界一片死寂,我周围呈现一片迷蒙虚空。被困在这可怕的氛围中不知所措,似乎马上就会死去,我吓得大哭起来……就这样我被惊醒了。
刚刚醒来后,我的意识依然停留在梦里,似乎自己不是现在的自己,还是梦中那个孩子,还在焦急地寻找母亲,寻找亲人,也在担心母亲找不到我该有多伤心与焦急。就这样出现了文中开头的那幕。
这虽然只是个梦,可它刺激了我,点醒我那颗麻木已久的慵懒之心。母亲现在正住在远方的哥哥家,我忽然强烈地思念起她来。又有几天没打电话了,她现在过得好吗?身体怎么样了?我忽然有一种想立刻见到她的冲动。这是在半夜,等天亮了,得赶紧打个电话问候她了。
人真是一种奇怪又充满惰性的生命,许多事物在拥有时看得那么平常,可一旦失去又后悔与想珍惜得不行,可是如果再得到,等新鲜劲儿过了,又会变得麻木,这难道是一个矛盾体?还记得父亲刚离世后,我是那么心疼母亲,那么理解她的孤独与痛苦。可随着岁月的流逝,生活的琐碎接踵而至,渐渐地失去了最初的热情,对她淡漠多了。
母亲最初的泪眼无法挽留住远去的幸福,当她知道父亲确实不会回来了,在每一个檐水滴打窗台的清晨和每一个月亮如钩的夜晚,她独自承受着。坚强的她不愿在儿女面前掉泪,她用孤独的心烤化父亲辞世的那个冬季。他们的温馨像一块酥心糖果,甜蜜了半生,就被命运无情地掳去了。当所有的梦都来不及回顾,多少个日子她追忆着层层叠叠如波纹的美好过去,让那逝去的美丽化为朵朵浪花飘去。风绵绵雨霏霏的柔情随着岁月,被定格在遥远记忆的墙上,当她吐出的话语充满了铁锈的沧桑味,她的头发更白了,皱纹更深了。啊,母亲,你的眼睛真的浑浊了……可是在你曾经撑起的那片蓝天下,却有儿女最温情的回忆,那是用安全和爱搭建的巢穴。
不会忘记你曾经把院落收拾得干干净净,不会忘记你香甜可口的饭菜,不会忘记你的嗔怪和慈爱。母亲,今日让我怀着层层思念与感动,拨亮麻木已久的心灯,为你献上一段拙劣的文字,升起在我的书案,托七月的大雁捎去,降落在你遥盼的心房。
亲爱的母亲,那夜我听见了您深切的呼唤,愿女儿真挚的爱滋润您干涸孤寂的心田。 |